买完东西,坐在超市门口休息,孩子骑着他的小三轮自行车,在身旁环绕。融融的灯光让人迷糊视野,望向前方。
对面的两张桌子旁坐着三个老人,一个“北京躺”着斜靠坐在藤椅上,另外两个再更远处的一张桌子旁一搭一搭地聊着天。
因为照着他们的是灯光而不是月光吗,说着话的人们,竟然有些出挑的安静,绝不是从前跟外公外婆坐在门前石板凳上纳凉的安静,也不是乡村小巷子里午后习习微风的沉默。我好像听到他们略粗重的呼吸,看到时不时的放空。
你外婆总喜欢呆在旧主屋,也不愿意下来和我住。
当妈妈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内心里暗暗好笑:妈妈,殊不知你和她是一挂人。
我坐月子的时候,妈妈来厦门呆了二十八天,想回家,连我提出要洗澡提前出月子,她都准了。结果买不到票,眼泪竟流出来,那时我看到我的妈妈和床上躺着的我的宝宝竟是一样大。
在城市的这些年,身边总是有许多老人路过,他们讲着这大闽南的方言,对我这外来人口比划着或者说一些夹生的普通话,偶尔也有一些闽南以外的老人家,说着带各地口音的普通话。见面了不再像过去在村里时,打招呼聊天,或者像外婆那样招呼进来,抓一把瓜子花生坐在圆桌旁闲谈。
城市四方的格子窗户里,时常透出上年纪的孤独,刚来到城市的老人热情的和隔壁单元的住户聊天,儿女媳妇不高兴了:妈,别到处跟人家聊天,抖家底。隔壁还是租着的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搬走了。
所以,比邻却不再是邻居,别那么热络。
在小区里聊着天,也是匆匆忙忙、点到即止。
公车上越来越多“老年卡”的提示,望着攀扶在座位前的长满预示着年纪的斑点、发黄甚至有一些灰败无力的手,会想到将来的自己,当自己像他们一样的时候,要怎样面对苍老和孤单。
我跟先生说,将来的我们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先生说不会的,我们已经习惯了。还真是,每每到周末想带孩子出去放风下,竟然时常开着车默默地逛了一圈又开车回来。不知去哪儿,也不知道找谁。
前一段时间看了一个电影叫《外婆的家》,讲一个城市来的孩子和她又老又哑的外婆之间,从嫌弃到产生浓厚情感的相处故事。于是开始一遍遍回忆我记忆里的外婆的家,她家门前的长石条凳,屋子旁边的石阶路,夏天夜晚让人害怕的猫叫声和我在后院种下的茉莉花。
即使过年时再回外婆家,见到的也只是矮了的房子,因为破败而被糊上水泥的小路,被几层单元房代替的池塘。这个占据我一大半童年的村子,越来越冷清,连偶遇的人们也在迅速地老去。
回不了村庄的何止老人,孤独的哪里只是老了的灵魂。
孩子跟我说,妈妈,你都不陪我,我太孤独了。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是不大明白孤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