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之内,时间缓慢流淌

约好11:58的核磁检查,我一路急匆匆赶来,还是迟到十几分钟。12:17,把单子递过去,医生抬眼淡淡一句:“迟了这么久。”语气平平,却让我一瞬间像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追问:“要等多久?”“半小时后叫你。”

我点点头,转身去楼下洗手间缓缓。心里盘算着:等下要不要提幽闭恐惧症?他会不会嫌我麻烦?回来时,我站在观察室门口,掏出手机计时,想看看别人能撑多久。没到一分钟,就轮到我。

更衣室里,包放下,内衣脱下,手里拎着绿色袍子,迟疑地问:“要穿这个吗?”“他没听见,你进去问。”旁边等候的人说。众多等待中的目光让我有些僵硬。

他瞥了一眼,淡声说:“穿自己的衣服就行。”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有幽闭恐惧症,如果撑不住,可以停吗?”“有幽闭恐惧症的,做不了,这个要做很久,五分钟。”

五分钟。比我昨天在网上看到的二三十分钟短很多。我暗自宽慰,或许能撑过去。“我知道。但医生说,不做就没法判断病情。坚持不下去,可以停。”他淡淡回应:“很多人第一次停,第二次会更严重。”我犹豫,还是点头:“那就先试试。”

进去时,我越发紧张。脱鞋,放眼镜,甚至连鞋都脱错地方。医生叮嘱:“手放两边,别动。”

传送带启动,上半身刚进去,我就觉得空气稀薄,呼吸急促,下意识抬手:“等一下。”“这还没进去呢,确定行吗?”我喘了几口气,硬撑一句:“等下你别走,不行就立刻让我出来。”“我得出去看姿势。”

机器再次运转,我闭上眼,深呼吸。机械轰鸣像洪流,把我卷进陌生的深井。胸口急促起伏,指尖颤抖,不敢睁眼看逼仄的空间。眼泪在眼角打转,我努力压制颤抖,生怕一点点动作前功尽弃。

耳罩里,声音依旧巨大。“还有三分钟。”听得不真切。我开始安抚自己:我可以的。“还有两分钟,坚持下。”这一次听清了。倒计时仿佛成了鼓励,我知道,出口不远了。泪水滑落,悄无声息地濡湿耳罩。“还有一分钟。”胸腔已被恐惧与坚持撑到极限。

终于,传送带将我送出来。空气扑面而来,像洪水般涌入肺里,我立刻坐起,耳机被扯掉。医生弯腰捡起,递给下一个人:“等她下来你再上。”随后递给我一张取报告的纸条:“明天来拿报告。”

我低声道谢,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走回更衣室。镜子里,眼睛通红,泪光闪着。我擦干脸,背起包。以为结束的,只是那几分钟的窒息感;以为练习过的深呼吸,能抵挡住恐惧。可走出医院的路上,泪水仍然盈满眼眶,不知是悲伤,还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我戴上墨镜,掩住这份狼狈。忽然想起,那件绿色袍子,还留在桌上。

原以为,熬过最难的五分钟,就算胜利。没想到更漫长的,是之后无法平息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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