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头火烧静兀兀,野雉畏鹰出复没
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
地形渐窄观者多,雉惊弓满劲箭加。
冲人决起百余尺,红翎白镞随倾斜。
将军仰笑军吏贺,五色离披马前堕。
这首诗歌是韩愈的《雉带箭》,并非特别的著名,小道消息说东坡先生曾经很喜欢过,用他那据说被贬低为石头压着蛤蟆的字体还大写了一番,欣赏来欣赏去的,反正如今也没有人证明了。
我看了很喜欢,是因为诗人的歌颂。
本来呢这是一次打猎,普通的打猎写的精彩这件事情很多诗人都会做的,王维的那一首: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一样是把普通的狩猎写的大气磅礴精彩绝伦的,普通的风景过一次慧眼画出来一番意境,我们不太在行,诗人们都比较通。
是动,是静,是动静结合,是情景陪衬,是次序鲜明,是场景描摹,是让人身临其境,我今天看的不是这个,是诗人在这首诗里歌颂的对象,初看觉得自然是那个将军了,打猎前打猎中打猎后猎到猎物,从开工到成功后的大笑的神态,想想也很是让人心折的阳刚,一个草地上意气风发的汉子,带着搭弓射箭的风姿,一阵精彩的追逐,紧张刺激的运动,还有收获,最后:五色离披马前堕。是属于他的胜利,过程中的欢呼和结果的称赞和猎物一起都是属于他的,那是他自己的应得的收获,心安理得。据说这位将军还是当时韩愈的上司,歌颂一下也是应该的呀,就算不是,只是以为郎朗大笑着打猎的将军也带着张扬着力与美也是很值得赞美的呀。
作者是赞美了,我没有什么意见呀,我也是很喜欢的呀,不过呢,我觉得他称赞的最主要的对象,其实是那一只雉,就是那一只箭头瞄准的对象,那一只沦为了猎物的鸟儿。
一片围猎的情景中,做为被包围的猎物四周都是危险的,首先它是那么的机警,猎人的驯鹰被放开的时候,它还可以出复没,知道把自己藏起来。藏不住了,被烟熏火烤人扬马嘶追出来以后,又是劲箭加身,必死无疑,依然不是垂头丧气的妥协,用最后的力气“冲人决起百余尺”。那我怎么看着都是一个英雄的形象呢。就连桀骜的鹰都已经被驯服的情况下,一只雉表现出来的生命的不屈不值得赞叹吗?
这首诗歌与其说是赞美将军的箭术高超,不如说是赞美雉的生命的壮烈。
作者,不是评判家,他只负责歌颂最值得歌颂的。
对这个有所发现是因为在看沈石溪叔叔的动物故事,不管是鹰和兔子的搏击,还是狼和羊的厮杀,攻守的双方都带着对生命的渴望,生死的一瞬间因为对生的争夺产生出来的力量也是惊心动魄的,我在故事外,产生了第一次问询,作者是站在那边的?结果是我觉得他是为了双方喝彩,为了两边赞叹。
伟大的作者常常会让人觉得是有点是非不分的感觉,悲惨世界里让人敬仰的不仅仅是冉阿让,还有鲨威警长,三国演义里是有刘备的仁义,但也有曹操的胆识和气魄,他们赞美太阳,也赞美射日的后羿,赞美高山,也赞美登山的勇士,赞美河流也赞美涉江的健者,赞美老虎有王者风范,也去赞美打虎的英雄。当他们的赞美被规定了方向的时候,我看到的一个现象是当年延安的作家们写正面人物都是平板的反倒写的反面人物刘文彩之类的地主们总是血肉丰满活灵活现的多。
赞美是不可限定的,从开始就有自己的对象,从岩洞里那些用泥土涂抹成《受伤的野牛》的壁画的时候,艺术就不仅仅是胜利者的欢歌,她有着更深沉的歌颂,那是对生命的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