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姥姥醒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想活了。”
她一夜心跳都在120+,呼吸30+,而血氧始终上不去。记得自己孕期心跳110多的时候就会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大口喘气,我无法想象姥姥有多痛苦。
她始终痛苦地皱着眉,问她想吃什么喝什么一律摇头,最后我趴在她耳边喊“姥姥咱们不治了好不好,咱不输液了也不吃药了好不好?”,她忙不迭地点头不止。
我接着问,想知道她还有何未了心愿,想知道她还有什么对儿孙的嘱托,想知道她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她又皱起了眉摇起了头。
意识糊涂的时候,她会问“你们俩吃没吃饭?大圣在哪?”可清醒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想再说再问,她太难受了,难受到已经顾不上其它,只求解脱。
原来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临终的赠言,握着手流着泪、最后安祥地合上眼。如果是痛,止住了总可以说上两句,但姥姥的问题是肺,连呼吸都艰难,还怎么顾及其它。
她操了一辈子的心,上学的时候每天都要拎着书包送我到门口,送饭到学校,上班之后还要电话嘱咐我好好工作甚至问我“书包收拾好了没”,有了大圣就更不用说了,对我是一万个不放心…
可现在她全都不想管了,我的女战士、女将军终于没力气管了,她只想撒手,只想终结这最后一丝艰难而痛苦的呼吸,她辛勤了一辈子,她想休息了。
我不再追问她。
过了一会儿她却叫我,我奔过去,以为她攒了些力气和我说话。
结果她只说了五个字“怎么办?快点…”
我呆住了,她只关心怎么才能死,而且已经迫不及待了。
为了生存,她翻过山越过岭、送走过亲生儿子,她吃过糠卖过血、多少病痛都咬牙挺着…如今她要有多难受、多难受才要放弃生存,连只言片语都无力给我留下!
大姨和妈妈已经和医生谈过了姥姥的意愿,但是没有安乐死,也不能直接中止治疗,只是减少用药、避免过度治疗。
今天我在家带孩子,拼命地干活买东西看电影。不敢想姥姥的事,我不想她受罪,却也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没有她的日子。
我盼着她能得到解脱,却又害怕听到那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