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影友到亳州老街采风,我慢悠悠对着肉铺正拍照,那个像张飞一样长一脸络腮胡子的老板瞪着俩铜铃般的眼睛,吼了一声:“瞎拍啥?又不给我相片!”吓得我腿肚子直转筋,忙跑回到车里头,自言自语:“我靠!他咋知道我有光拍照不送照片的坏毛病?!”车里的吴刚说,我也有这个毛病。厉佳说,拍纪实照片的谁没有这个坏毛病?原来这个张飞老板对摄影圈的潜规则挺熟悉的!
两年前省摄协换届,会场,大家都跟已经到届的几个主席合影留念,我也跟于主席、姜主席他们合了个影。之后,我把自己的邮箱给了拍照者,让他方便的时候把数据传给我。等一段没有收到,后来又给拍照的打了一次电话。再等,还是没有发来。于是,这事儿就算不了了之。
从这个事儿上,我体味到被拍摄对象见不到照片的失望心情。细细想来,我自己在拍摄他人的时候,又送得出几幅照片?尤其是在影像稀缺的时代,我的拍摄对象又何尝不同样在期待中心灰意冷?
每年春节后,我都会找个时间到淮阳拍拍太昊陵的二月会。一次在太昊陵显仁殿东墙根儿,拍了一个白头发老太太,照片中的她笑容可掬,形象质朴自然。拍后我问她是哪里人,她说家在西华某乡镇。她还说她年年来烧香,拍她照片的人不少,也没见谁寄过照片给她。我说我拍的这个会寄给你。于是,老太太把自己的县、乡、村、儿子的姓名,都一一告诉我,我记在了纸条上。回来后,我扩印好照片,可是再也找不到那张纸条,只记得老人自称是“根儿家娘”,根儿的村庄我再也记不起来。
我喜欢业余时间到乡下小集市转转,用长焦镜头抓拍这里赶集的人。有一次来到老家附近的集市,见到了我80多岁的妗子。我拿起相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特写,转过身我清楚的听到有人问这人是谁哎,我妗子说:“那不是广嘛,我外甥!给我照相啦。”回到家,我冲洗出胶卷,用扫描仪处理成数字,传给扩印店,把妗子的这张压膜装框,放在车后备箱,准备抽空给她送家去。母亲看到了,说了句,黑白照片,你妗子该嫌恶(wu)了。我才想起来,她这个年龄的人,内心很敏感,黑白照挂在家里,总让人联想到遗像。于是我没有再送。几个月后,妗子去世了,这个黑白照送给了她的子女,在葬礼上派上了用场。
今年农历二月十五,吃过午饭,跟朋友一起去观堂镇张楼村拍摄古庙会。当我的相机对准戏台下的观众时,镜头的右侧突然闯进一个人,面朝我的方向,我把镜头正着对他拍了几张。他看我拍他,开始兴奋的跟身边的一个老太太乱比划,嘴里哇哇喊叫,那意思分明再说:“看,有人给我照相啦!”原来他是聋哑人,看到他这么开心,就又给他拍了一张特写。还让他从人群中走出来,背对着戏台,拍摄了一张以舞台为背景的人像照片。这次,我一定要送给这位哑巴兄弟一套相片,只为那镜头前兴奋的表情和放光的眼神!于是我就为他放大了两张,并装裱好,通过熟人打听到哑巴的住址,趁一个午饭后的空隙,把照片送到了他家。他的母亲说,哑巴小名叫铁杠,他父亲刚刚去世,还没有过百天,按照当地风俗,墙上的中堂和装饰画都揭掉了,后墙上只有他父母的照片,没有铁杠本人的。铁杠兴奋的拿着自己的照片,左端祥右端详,兴奋得又喊又叫。后来铁杠发现,相框上没有挂钩,没有办法挂在墙上,不免有点遗憾。后来他把自己的相片摆放在靠后墙的方桌上。
上面这几个故事,算是我做的比较好的样本,可是绝大多的拍摄对象都被我疏忽了,压根没有想到给他们送相片的事儿。一个老摄影家在讲座时曾经说过,他到任何一个地方拍照,起码要去两趟,第二趟专程给拍摄对象送照片。还有的摄影家,带专业相机拍照的同时,要带台宝丽来波拉片,当场成像送给拍摄对象。尤其是这个数码拍照的时代,把你的作品给他,一个邮箱就搞定了!
我们每个拍照者都要反思一下自己,给你的拍摄对象送一张照片,只是你的举手之劳,可对于他们,可能是一件回味一辈子都感到温暖的事儿!如果人人都拍照不给照片,就别怪他们不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