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里的黑色泰迪名叫英镑,半月前生病了,连续呕吐不吃不喝,我带它去宠物医院看过病,打针两天后,它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也开始进食。
然而第三天傍晚,狗狗出现异常,它睡觉时突然跳起来惨叫,好像被吓坏了,又似乎是哪里疼得受不了,一番折腾后逐渐安静。我吓坏了,赶紧抱着安抚它,它的身体我开始发出阵阵颤抖。我有点担心,可这个时刻宠物医院已经下班,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根据症状在网上寻找相关信息。
晚上八点多,小狗抖得更严重了,它无法躺下,痛苦迷茫地站着,浑身如同筛糠,呼吸愈加急促,喘得很厉害,似乎随时要窒息。不能再耽误了!我和老公一商量,赶紧给它裹件棉衣抱出门,到处寻找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
我们开车跑了好几处才找到一家医院。医生检查诊疗后,犹豫着说很象是中毒症状,但毒性应该不强,他建议灌些肥皂水。
“医生,这狗不能有事,无论花多少钱也得救它!”在我强烈请求之下,医生无奈地给英镑打了三个小针,并嘱咐第二天早上如果还不缓解,就带去做化验。
回家后英镑的病情似乎更重了,或抖做一团,或喘息呜咽。一听说是中毒了,白天带它出门的母亲自责不已,后悔不迭说没有看好它。女儿此时已放学回家,看到此种情景既恐惧又伤心,她觉得狗狗很可能要死掉了,就不时抱着它哭泣。老公心中不忍,愁绪满腹,只好四处打电话诉说症状向人求助。
这样折腾到深夜,狗狗终于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赶紧安顿好它,再去安抚女儿,坚定地告诉她英镑一定会好起来,她才怀着疑虑睡去。
幸运的是,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就看到窝里的英镑也站起了身,它虽然看上去虚弱不堪,却不再颤抖喘息。我赶紧把好消息告诉家人,大家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
两天后,英镑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在浓浓的关爱祝福中,重新活过来并恢复了进食。如今,它已经和平时一样活泼爱动,奔跑如飞。为了让它更健壮,我煮了牛肉,每天切成碎末拌着狗粮给它吃。如果哪天暖气不热,母亲晚上就会把它抱在床上,和自己一起睡。
英镑两岁半了,它刚满月时就成为家里的一员,是带着特殊使命来的。它是另一只狗狗生命的延续,那只金毛名叫Lucky。
二
金毛Lucky也是满月时突然被老公抱来的,那时我毫无思想准备,无视它的呆萌可爱,一想到养大狗的种种麻烦就心生烦躁,抱怨老公先斩后奏。
女儿可是高兴坏了,费尽心思为它准备小窝,还有帅帅的衣服。金毛天性温顺,任凭女儿摆弄,永远报以天真善良的眼神,从不急躁。
可是,Lucky来到家里没几天就生病了,属于比较严重的感冒。那是我第一次去宠物医院,很是折腾了一番,先是用各种试纸化验,然后是打小针。两天后病情加重,又开始打吊瓶,无数次以为它不行了,内心很是不忍,本能地想去挽救它的幼小生命,好在连续五天吊瓶之后它好了起来。这次生病花掉了一千多元。
让人懊恼的是,在打吊瓶期间医生还发现了它身上有虱子,想来是从它妈妈身上带来的,这玩意繁殖力惊人,很快已遍布全身。医生为它做了外驱虫,我一边抱怨一边买了很多消毒液把家里家外都喷了个遍。
我那时似乎总是矛盾焦躁的,一方面也细心照料它,给它买羊奶粉和各种营养素,另一方面又总是心生怨愤,认为我们没有养狗条件,它本不该来,给我增添太多麻烦。
Lucky慢慢长大后,我经常会因掉毛等各种原因呵斥它,金毛是通人性的,很敏感,被训斥时总是惭愧不安。它喜欢和女儿出去玩,但始终胆子很小,在外面傻傻笨笨的,连小狗都敢欺负它,半岁大了竟然不敢跳越半米宽的泥沟。
那年春天因母亲住院,我奔波于家、学校和医院间疲惫不堪,为了防止7个月大的Lucky在房间里搞破坏,我有时把它寄养在小区商业街上的宠物店里,再后来因为嫌费用太高,气温转暖后干脆让它呆在院子里。
母亲手术出院后不久,我们因事回老家几天,Lucky被拴在院子里,拜托给邻居稍加照料。等我们回来,感觉它没有那么活泼了,眼睛周围似乎有黑黑的分泌物,总趴在地上休息。我看它玩耍时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没太在意。
几天后我和老公带父亲去北京看病,中间母亲打来电话,焦急地说Lucky似乎病得厉害,她自己刚做完手术,无力带狗出去看病。五天后等我们回到家,赫然发现Lucky瘦了很多,眼神呆滞,不肯卧下,叫它名字也不知回应,于是赶紧带去宠物医院。
怎么都没有想到,诊断结果竟然是犬瘟热。医生表示因耽误太久,Lucky已经回天无力,为了减少痛苦建议安乐死。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情景,一针下去,Lucky似乎明白了什么,它绝望悲哀地望了我们两眼,从嗓子里哽咽着哼哼了两声,闭上眼沉闷地倒地而亡。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凄惨,我刹那间痛哭失声。
女儿从奶奶家回来后,我实在隐瞒不过,只能说了实话。她直接就崩溃了。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死亡二字。她是那么爱狗,一直梦想成为一个宠物医生。作为妈妈,我惭愧地发现不知该如何安抚她痛苦无助的心灵,只知道她从此郁郁寡欢。
几个月后,为了缓解她的焦虑情绪,我们决定重新给她找个伴,随后老公把一只黑色泰迪抱回了家,这就是英镑。
三
英镑的到来给了女儿很大安慰,它活泼可爱,聪明贴心,渐渐抚平了女儿内心的伤痕。
而在经历诸多事情后,我痛定思痛开始反思——多年来我内心焦虑不安,我所感受到的,也全是生活的琐碎和不堪,我始终接纳不了自己,同时也把所有需要付出和应对的人和事都看成麻烦,于是就抱怨,排斥,怨恨,逃避,或者是被动地接受生活的安排。在那些年的人生中,我似乎总在扮演愁眉不展、逆来顺受的“受害者”角色。
而Lucky就是在我那种状态下到来的。我从不曾发自内心去喜爱和接纳它,尽管它那么温顺可爱,全身心地依赖着我,试图给我带来欢乐。我却只是看到了麻烦,从没想过去付出爱,去承担责任,也就无心去享受和它一起的欢乐时光,也没有在它最终遭受病痛时想方设法去帮它。
也许我那时的潜意识里,竟是要趁机去除这个麻烦?也许Lucky的心里,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冷落和嫌弃,于是才绝望到放弃?如果真是这样,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当我最终经历反思,转换想法,决心改变糟糕的状态,开始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时,我觉得一切都变了。我发现自己才是所有痛苦心境的始作俑者,一切都由我亲手打造。我意识到,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其实我一直都可以有多种选择,无论是情感上,还是行动上。
那我为什么不施展自己内心的力量,去主动承担,或者去勇敢做出对自己和家人都有益的选择,并心平气和地,更加积极乐观地对待生活呢?
英镑的幸运就在于此。当我终于可以接纳自己,我才学会了爱别人和承担责任。我接纳英镑作为家里的重要一员,对它倾注了关注和爱,而它也总在不失时机地回馈它的所有。我想,当它生病时,家人的温暖关爱和细心照顾一定也带给它很多信心吧!所以我看到,当它病愈后,它竟然变得更乖巧听话,更懂事贴心了,它不断给我们制造惊喜,让我们享受因它才有的快乐。
听说,大自然里的生物,其实都是有情绪的,即使是家里的绿植,你对它视而不见,冷落它不照顾它,它也会悲伤地枯萎或死掉。而如果你能用心对待它,好好呵护它,它也必然会把最好最美的一面展露给你。
绿植如此,宠物如此,人亦如此。
让我们善待自己,善待家人,善待这个因我们的努力而更美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