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回到江南之春。
那缠绵不绝的细雨中,乍暖还寒的浸浸凉意,桥上有风,风吹皱了河水。
一直觉得江南的春最合古典诗人笔下的春,总是和细细切切的雨相携而生。
朝来寒雨晚来风,一瓣一瓣的花上坠着晶莹的水滴子,风一过,细小的花瓣便万万千千飘散,随水去,或入泥。
久矣不逢江南春,在漠北生活惯了,该是风沙的天气却在江南的细风阴雨里,还有些不适应。
如今真真切切的忆起了,小时候。
那里春雨润过的泥土,带着深深浅浅的翠色,水泥路上的洼处总有积水,天空总是灰白灰白色,春季踏青去公园,折柳做冠,处处湿润一片。少有大晴的天,目光所见,总感郁郁的绿芜之意。
也是第一个离家的春。
从前只是在笔下写"伤春悲秋",悲秋之意可感,伤春却无从可谈。
如今完全受支配于感觉,不合逻辑地绕远路走在桥上,走在空无一人的潮湿的路面上,河岸边开的是梅,是桃,是樱,是迎春。可是心中却若影若现,不知惆怅什么。惆怅什么,春来春往,花开有期,年年岁岁皆如此。
在这样的天气里,很想小时候,很想母亲。
偶尔有不落雨的周末,母亲总是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各处游玩,去鹅颈村的那个栽种许多苦竹的小公园,骑过深褐色被雨浸透了的连护栏都没有的脆弱木桥(说是桥,其实不过是一块架在河上的木板),穿过沿河而居的人家房前伸出的参差错落的石板,去只有几个座位的小剧院观看1块钱看整场的电影,有时候回来会落雨,母亲会骑得更快些,一会儿就回到了家。有时候也会在夜晚去集市买童子鸡吃,十块钱一只。要是遇到晴朗的天简直再好不过,有时候也有戏剧班子在傍晚搭台唱戏,赶上古林镇难得的美食节,有新疆烤肉和台湾的蛤仔煎,和朋友玩耍阴差阳错进了马戏团非常近距离地观看了马戏表演……
就是这样的天气了,不暖和,阴郁,不爽快。
是春芜。
有时候太阴寒了,就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家很小,很暖和。
父亲常年在外地,母亲一个人把家里拾掇得明亮,敞快,暖和。
在这个春天,我常常感到自己很难走下去了。探求人生的意义迷惘,茫茫然行于天地,意欲何?
放而不可的思愁。
很想母亲。
一个人的内心该有多强大的力量,才能在江南这样让人迷惘的烟霭春色里,营造出那么温暖的,那么让人可依的,家。
抵住了世上的寒冷和艰难。
而我终将,自己面对,而后,自己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