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的人生（4）

我四岁多时，求知欲就开始萌芽了。村小学就在我家对面。出了家门笔直走，经过一个陡下陂，过一座石板小桥，再上一个长陂，过一条沙石马路，学校就在路边上。虽然我还没到上学年纪，可是看到两个哥哥去上学，我就跟在他们后面自已跑去学校！哥哥在教室上课，我玩得无聊，就站在教室门口大喊“哥哥”。当时，估计我的两个哥哥捂死我的心都有。好在，村小的老师都是乡里乡亲，再加上小时候的我，长着圆圆脸，皮肤是村里娃中少见的白晳粉嫩，外婆又把我们几个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些女老师，其中一个陈老师，一个史老师，格外地喜欢我。每到这时，她们就会把我抱到办公室，逗我玩！尽管这样，哥哥们还是不愿意带我去上学。他们在外婆面前控诉我，吃完早饭，会趁我不备，偷偷溜走。可我也不傻。到了点我就会时时注意着。我到现在还记得有一回，两个哥哥一前一后飞快地跑出门，我就闷声不响地追。那是一个初冬的季节，我家旁边的枯草坡起了一层薄霜，我穿的应该是千层底的布鞋，跑得快了，在一个下坡处滑倒，整个摔进一条小沟。大哥离我近一点，听到响动，回头发现我摔倒了，终究于心不忍，又跑回来拉我。我于是拉着哥哥的手，乐颠颠地跟他一起去上学。这件事于我也是印象深刻，成了我童年记忆中温馨的一幕！跟着哥哥上学也不是长久之计，家里人最后商量，索性让我提前上学。于是我四岁半就上了育红班（以前农村里的幼儿班叫育红班），五岁半就上了一年级。上学之后就觉得自己成了大孩子，每次两个哥哥放学做完作业就去放牛，我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我应尽的义务！

我所在的农村人口较稀，田地宽广。我们家大大小小七口人，有水田二十余亩，旱地几亩，还有自己开荒几亩。这些田都需要用到耕牛。家家户户自然也把牛看得比较重。每天下午都会安排充足的时间放牧耕牛。放牛的任务通常会交给家里比较大的孩子。每到那时，村子里的孩子们就会牵着各家的牛从四面八方往比较宽敞的草坡或河滩聚拢。绿油油的草，黑亮亮的牛，成群的小鸟，做游戏的孩子……构成一副绝美的图画。那时候做什么游戏我已经记不全了。好像都是躲猫猫，草地翻跟斗，你追我赶之类的……总之，晚上回家都成了泥猴。但是关于牛，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倒是有好几件事。一次是我家的牛发牛脾气，愣是挣脱了鼻子上的缰绳，逃出牛圈。这可了不得！我们全家人都出动去找它。我也积极帮忙，跑到牛圈查看。可当我还在牛圈没出来时，家人找到了牛，并把它赶回来了。我和牛在牛圈门口狭路相逢，那一瞬间，我脑子以超出我年龄的决断力指挥我，必须冲出牛圈，不能被牛堵到牛圈里。在我迅速冲出圈门时，牛也恶狠狠地冲过来，挥着牛角，想撞我。就一线之差，我逃出去了。心里扑嗵了半天才平息。另外一次，比这个要凶险一点。那天，我牵着牛在田埂上放牧。我慢慢走，牛慢慢吃，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相安无事。就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感觉自己突然飞起来，直直地落入旁边的秧田，双脚插进泥水里，居然连个趔趄都没打。我一下子整个人蒙圈了，不知道是咋回事！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牛嫌我碍事，直接给我一头，把我顶飞了！看着牛若无其事地吃着青草，我哇哇大哭起来！第三次，是最危险的一回，至今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那一次是农忙季节，爸爸用牛套着板车，从田里把稻子拉到打谷场！为提高效率，需要一个人专门在前面拉牛，避免牛偷懒！那时，我已经有十来岁了。这个任务便落在我肩上。已经不记得拉了多少趟，人和牛都比较疲劳了。那天我恰好穿了件红夹衣。牛对红色是比较敏感的，它疲劳之时，应该是心情烦燥之极，还是被我拉着一趟趟地出卖苦力，再被我的红衣服一刺激，牛脾气便上来了，终于忍不住顶过来，用它的牛角猛地剜过来。牛角穿过我的左臂袖子，直接将袖子扯脱。如果再往前一点点，那扯掉的就不是我的袖子，而是我的左臂了！这一次我整个人断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而我的爸爸被这一幕吓出一身冷汗。一贯来都十分疼惜这个劳动伙伴的爸爸，第一时间冲过来，一手抓起赶牛鞭子，一手扯住牛绳，一鞭接一鞭地抽打牛背，嘴里高声叫骂着，脸因为发怒几乎扭曲变形，眼睛也被怒气胀得发红，脸上的汗不停地淌下来……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所看到的，也可能是我爸爸一生中发得最大的一次脾气！从那以后，爸爸绝不允许我牵牛、放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