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出门看见哪家店，就进去随便挑一件就走。可宋之意一看见那么多的衣服就没法随意，如果乐季在身旁，她准能按计划行事。她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又一圈，等选完，发现自己已经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她暗骂了一声自己，快步跑回了滑雪场地。
她先是跑到乐季坐的地方，水杯倒在一旁的椅子底下，装备已经没有了。原以为这家伙恢复了力气，又下去滑雪了。她焦点地往滑雪区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两三圈，不在。心喊：要命，这家伙能到哪里去。此时，宋之意感觉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连忙又跑回到她们放包的地方，东西还在。乐季难道出去找自己了？她定了定心神，手还是止不住地颤动，努力拨打乐季的电话。当电话铃声在包里响起的那一瞬间，宋之意头皮一麻。转念安慰自己道，乐季不会手机都没拿就出去了？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别慌，冷静！一定有人看见她的，那么大个儿不会凭空消失。
宋之意抱起一堆东西，跑向前台，慌张地问道：“小姐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头顶毛巾的人走了出去？”
两个前台听了这话觉得好笑，又突然脸色一变，神秘兮兮地问她：“那是你朋友吗？哎呀，可不好了呢，她被救护车拉走了。就在你跑出去没多久。”
“什么！？”宋之意惊讶地大叫了一声，“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其中一个前台好心道：“晕倒啦。哎哟，浑身都是汗哝，你知道哇，我们那个滑雪服里都有积汗啦。一看就是玩虚脱了，怎么喊都喊不醒，脸那个白哦，吓死人喽。幸好发现的早，哎哟，想想就紧张的要命。小姑娘，我看你挺小的，你赶紧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出面解决好了，你个小朋友，处理不了。”
那个前台看宋之意愣在那边没有反应，用手指撮了撮，“小姑娘，别发呆了，赶紧打个电话给家长吧。”
宋之意被她吓了一跳，立马回过神问她：“你们知道她被送到哪家医院了吗？”
“我看那护士身上的衣服像是第一人民医院的。”
宋之意谢过前台，背着包就往外走。身后的两个前台看着宋之意慌里慌张地身影直摇头，真是搞不懂现在在的小年轻都是什么脑子，这场地开了那么多年，滑虚脱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本想骑车过去，看见自己的车被乐季锁在了一起，一时间包里也找不到钥匙，她赶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催着司机往医院去。路上，她抽泣着打电话告诉了宋妈事情的原委。电话对面免不了的一顿牢骚，她的泪水直到医院也没有停住。
宋妈告诉她，她会和宋爸一起去医院看望乐季，让她在医院大门口等他们。宋之意站在医院大门口，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抬不动了。此刻，她真心后悔带乐季出来。原本想着，她不可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总归要出来的，这时面对家里人，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出来嘛，把情绪转移一下，大家都冷静了。到了晚上，互相见面也就没那么针锋相对了。现在好了，把事情搞砸了，砸得不能再砸了。也不知道乐季怎么样了，自己哪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
宋之意站在大门口，低着头，踢着柱子周边的小石子儿。宋妈看见女儿低落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拉住了正要往前赶的宋爸，低声道：“小意也不是故意的，原本就是想疏导疏导乐季，这不小心办了坏事。你看……她在那边自责呢，一会儿你可别发火啊。”宋爸拍了拍宋妈的手，“我知道，她俩情同姐妹，朵朵出了事，她心里也不好受。今天这事儿是大是小要去看了才知道，我现在不会说她什么，看人重要。”宋妈略微放下心来，连忙朝宋之意走去。
“小意。”宋妈轻声唤她。宋之意发现宋妈站在旁边，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哽咽地想要说什么，看见宋爸跟在后面走了过来，立马抱住宋妈躲在身后。宋爸沉声道：“自己做的事情就要学会自己承担，先进去看看，别老在你妈身后当个缩头乌龟！”说着，自己先进了医院。宋妈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搂着宋之意跟了上去。
病房内。乐爸乐妈围坐在床边，满眼疼惜地看着昏睡的乐季。乐妈的眼眶有些红，像是哭过。乐爸紧锁眉心，不住地往盐水滴管里看。乐修依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的风景，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乐季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单映着她的脸更加煞白，双唇没有多少血色。手上挂着吊瓶，随着时间慢慢滴落。房间里，只有心脏监测仪的滴滴声。安静，要比在房间和雪场上安静多了。
宋爸敲了敲门，就领着家人进了房间。乐爸连忙起身相迎，相互寒暄后，就领着他们坐在沙发上休息。宋爸带来了鲜花和水果，嘴里说着各种道歉和不是。乐爸乐妈陪着相互推诿，说大家都是老朋友，孩子没多大的事儿，不必挂在心上。乐修给来客都倒了杯水，顺道搬了张凳子，坐在沙发和病床的中间，将乐季的脸略微挡住。
宋爸执意让宋之意出来道歉，他认为如果没有今天之意这个盲目的主意，就不会有这件事情的发生。乐爸乐妈连忙说不用，事情的经过他们都清楚，自己也有责任。宋爸说这是她必须要面对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有胆量去解决，而不是躲在大人身后。宋妈一脸抱怨地瞅着宋爸。宋之意哭哭唧唧地把事情的原委讲述了一遍，自己为什么要去找乐季，又为什么要带她出去滑雪。言语之间多了很多怨气和不满，有些像是为乐季愤愤不平。
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都沉默不语。宋爸觉得宋之意讲得让人有些难堪，就想替她辩解。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阵虚弱的声音道：“宋之意，你什么时候讲故事那么难听，把我的美梦都扰乱了。”他们愣了一下，齐刷刷地看向乐季。乐季示意乐修自己要坐起来，乐妈赶紧去扶女儿，给她身后放了个靠枕。
宋爸起身不好意思道：“是叔叔不好，把你给吵醒了。”乐季微微一笑，“我早醒了，只是不想起来而已。”大人们都相互尬笑了一番。乐季示意乐妈坐回沙发，陪陪宋之意。她知道宋之意此刻十分尴尬和不安。她看见宋之意泪眼婆娑朝她偷偷看了一眼，她还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众人归座后，一时无话。宋爸到底是领导，面对这种冷场很有一套，他清了清嗓子道：“乐老弟，这医生怎么说？乐季她……”乐季插嘴道：“宋叔叔，我很好。是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一来没吃啥东西，二来低血糖犯了而已。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谢谢关心。”
乐修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妹妹不一样了。
乐爸笑呵呵地附和着，的确没啥大事，医生关照静养两天，小丫头太瘦，好吃好喝供着就行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怪乐季太过于自作主张，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宋爸心中暗暗惊讶，乐季性情的确爽朗，但知道轻重、场合。他让乐季多吃点，听医生的好好养着，这次身体亏掉的要及时补回来。接着，他又转向乐爸，略带严肃道：“乐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中考只是人生当中的一个过路口，它不能判定一个人以后成就的好坏。”乐爸无奈笑笑，只能点头称是。“还有，你现在生意做的越来越发达了，是不是看不上你兄弟我了？”
乐爸吃了一惊，反驳道：“胡说些什么呢！你这不是瞎扯么！”
“乐季和咱家小意从小就在一起玩儿，好得跟亲姐妹似的。我和你嫂子早就把乐季当闺女对待，现在咱二闺女有事儿，你不告诉我，分明不把我当兄弟。好好好，既然你觉得咱们之间需要保持距离，也罢，那咱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宋爸装腔作势要离开。乐爸笑着拉住了他：“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用你不就牛刀杀鸡了嘛。”乐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乐爸悄悄挥手示意她不要添乱。宋妈见状，立马出来打圆场：“老乐，你想太多了。这邻里邻居的，谁不知道你俩的关系。再说，我们家老宋只是跟你提点建议，算不了什么。何况又不是给你一个人提建议。”宋爸立马接茬，“就是，我说乐老弟，你真是想的太多了。你心里的那点儿想法我都明白。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都对我避而远之，那我不成孤家寡人了。我今天就是嘴闲，串个门说两句。”
乐妈怕乐爸又要推辞，立马恭维道：“好啊，你这方面特有经验，就给我们指点指点。”乐爸拧着眉毛，想要呵斥乐妈不该在这个时候问人家这种事情，搞得我们有意为之。乐修一把按住了乐爸的大腿，对他摇了摇头。乐爸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乐妈，她正在笑呵呵地跟宋妈打哈哈。越想越觉得别扭。宋爸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咳咳，乐老弟，这都是你们家的家务事，我不会多说什么，点到为止，你放心。”说着拍了拍乐爸的大腿。乐爸堆脸赔笑道：“你的建议肯定是中肯的，只是……”他看了一眼乐季，“要不过两天，我过来找你？”宋爸打眼看到乐季正在盯着自己挂水的手发呆，明白乐爸的意思，摆了摆手：“这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咱们做大人的，有时候也要听听孩子的意见。”乐爸乐妈点头称是，偷眼看了看乐季，乐季不吭声，还是在那儿发呆。宋妈见状，推了推宋之意，示意她去陪陪乐季。宋之意早就想去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过去。既然老妈发话，正中心意。于是搬了张凳子，笑呵呵地拉着乐季的手，陪她一起坐着。
宋爸让乐爸把乐季的情况和他们的想法都说了一遍。他思考了片刻，很快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其事道：“你们考虑的很多，很全面，现下这个选择……我来问问你们，你们真的了解秀山中学吗？”宋爸这么一问，乐爸和乐妈都愣了，互相看了看。乐爸心想，我了解的还不够透彻吗？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乐修开口道：“我了解一点。他们国际大赛很厉害，跟景阳不分上下，国内大赛他们却不屑参加。这个学校针对的专业性很强。招收的，都是某个领域的尖子生，前提是他们认为的尖子生，而且父母都是高官或富商。他们国外学校录取率很高，好好坏坏算在一起能达到百分之八九十，这在普高国际班里是罕见的。相对而言，普通班却鲜为人知，或者说，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所学校还有普通班的存在。我想，你们询问的，或者他们告诉你们的，应该仅仅是国际班。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拒绝了乐季的入学申请吧？”
乐爸尴尬地点了点头。乐妈没想到乐爸会点头，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什么？朵朵参加过的比赛不计其数，哪里不优秀了？他们也看中考分数吗？就算国际班不行，他们为什么不推荐乐季上普通班？”
宋爸接了话道：“中考分数是其次，重要的是，乐季没有他们所谓的国际大赛的大奖。无论哪方面，没有吧？就算是普通班，没有校内人员推荐，就算你是马云的儿女，你也进不去。”
乐妈想走偏锋，既然宋爸是教育局局长，让这个学校的人推荐一下也未尝不可。乐爸看出了她的心思，立马抢在她前头说道：“说来说去，秀山这条路，咱们也走不通啊。”乐妈都要气炸了，站起来就想跟乐爸扯架，宋妈赶紧拦下她：“秀，别激动。老宋，别磨磨唧唧的，赶紧一次性说完，这事儿到底有没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