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的小船上挤满了游客,洋溢着难掩的兴奋和期待。尽管舷外寒风凛冽,船内的气氛却如同暖春。我安静地站在角落,凝视着雾霾中的厦门。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登上鼓浪屿了。还记得初次造访时,我早早地置装备、查攻略,怀着满满热情,不远千里来此朝圣。如今再赴,早已没了那份新鲜和冲动,要不是为了采购特产,我甚至不愿离开酒店温暖的被窝。
有人说:旅行就是离开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去。这确是个有趣的命题:那个令你心驰神往的地方,竟是他者拼命想要逃离的噩梦。那份你视而不见的美好,却是他者追寻的梦想所在。
这个道理并不高深,但人们仍然执着于旅行。旅行的意义?似乎它并不介意去哪儿,而在于去、还是不去。一个例子可以很好地解释它:假使上帝能够满足你一个愿望,让你任意挑选一个喜爱的地方居住,但条件是永远不得离开此处,你会如何抉择?
将此抽丝剥茧,会得到较为明晰的逻辑:旅行的出发点是“我所未拥有的一定好过我所拥有的”,意义则在于“我要去拥有我未曾拥有的东西,看看它是否真的如我想象得那么好”。
按此推断,一次旅行的结束,意味着不羁的心灵在“落脚点”获得了暂时休憩——有人抵达目的地,筑起了新房子,没有原路返回。有人旅行后回到了熟悉的老屋,继续生火烧饭。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新房子总有变旧的时候,再温暖的家也有住厌的一天。审美疲劳似乎是必然。届时,无论身体或心灵,总免不了“再出发”。
我们总是期待一种新的生活,试图用“旅行”的心态,去挣脱挥之不去的现实困局。这样的决定确实令我们感到快乐——忘掉一切,拥抱崭新的明天。以至陶醉其间,乐此不疲。然而精神的麻醉并不长久,很快我们就会陷入新的困境。一旦驻足,你会发现:那些烦恼不但没有远去,反而变本加厉。
新的生活,终究也是“生活”。生而受苦,是每一个平凡的生命必须经受的历练。“出发”能够让我们感到一时的快乐,“到达”却不能让我们永远占有幸福。因为我们都是轮回中的芸芸众生,除了上帝,没有人能够永远在路上。
离开鼓浪屿的时候,我看到一艘崭新的游船,正满载着憧憬和期盼,向我离去的方向驶去。我在寒风中打了一个激灵。蓦然回首,灰暗的小岛正闪耀着幸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