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萍死了

这条青石铺成的街道一百年前就有了，现在路的两边是紧紧挨着的矮楼，最高的不过三层。这里变成了一个集市，住户们都在一楼的门面里做起了小买卖。

“真是烦死了，下雨天走这样的路，又得甩一裤腿的泥。”

“确实，这不是什么好日子，不过我倒是觉得凶手的走路姿势可能更优美一些，显然这个家伙不会因为甩裤腿的泥点就放弃出门，你觉得呢，许警官。”

许易天走在前面，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他烦躁地、想揍唐鸣一顿的冲动，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讨人烦吗，许易天这样想着。唐鸣看起来是个没有情感的人，只有一副自负的表情，嘴角只会流露出一种笑，无谓的笑。

他们出示了证件，穿过了警戒线，“特许专门人员”——唐鸣的证件上这样写着。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卖的不过是一些廉价的石头和编织纪念品，跟许多小店看起来别无二致，但自从这条街变成了景点，什么样的纪念品都很好卖。最里面的柜台后有一个深蓝色布帘子，现在被卷起来了，帘子后面是一扇防盗门，也已经打开了，可以直接看到狭窄的木质楼梯。

“许队，唐博士，你们来了，人在二楼。” 小刘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对着许易天和唐鸣说。

楼上的空间看起来比楼下还要狭窄一些，可能是因为二楼隔出了一个厨房和一个小卧室，房间里家具不多，杂物倒是不少，窗户朝北，光线不是太好，一股湿霉味弥漫在这个房间，三楼据小刘说，是死者女儿的卧室和仓库。

客厅的地上躺着一个中等年纪的妇女，全身赤裸，嘴角有些呕吐物残留，头发凌乱地盘在头顶，身体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眼睛还睁着，虽然瞳孔已经黯淡无光，但还是能看出来痛苦与惊恐。

“法医对于死者死因的初步判断是中毒，具体毒素还要化验后才知道，根据死者体温的初步推算，死亡时间不超过4到6个小时，也就是上午八点到十点之间。”小刘把刚刚法医的现场初步调查告诉了许易天和唐鸣。

“死者家属到了吗？”许易天问。

“死者的女儿在路上快到了，店里唯一的店员在，就是店员发现了尸体报的警。初步询问得知，死者王萍，四十三岁，关系简单，离异，只有一个女儿王思思，今年刚满十八岁，刚念完高中，住在家里，但是每周末都会去乌市进货。由于离异有十几年了，死者跟前夫也早没了联系，但是我们还是在派人联系，那个女店员可能算是跟死者关系最紧密的人了，女店员叫陆凤生，三十九岁，是这家店唯一的店员，跟死者既是雇佣关系，也算是朋友关系，毕竟这种小店面，店主跟店员基本上都是轮流看店的。”小刘把初步了解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

“那就先跟女店员聊一下。”许易天虽然有时候对怪脾气唐鸣有些无语，但是毕竟还是很了解他的探案风格，唐鸣一进门就开始观察，一言不发，直到他终于拿正眼看小刘，这个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观察完了，是时候开始观察了解相关人员了。

2 陆凤生

这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店员虽然远比不上年轻姑娘，但是身材依然保持着健康匀称，倒是跟她的老板，也就是死者属于同一种身段，难怪两人能够超越雇佣关系走得比较近，估计是都有些中年妇女的保养心得吧。但是，她的脸看起来就没有身体那么健康了，泪水已经把她厚厚的粉底冲刷出条条沟壑，也让她的法令纹变得更加显眼。

常规问题一般还是由许易天来问，“是你发现的死者？”

女店员陆凤生点了点头说到：“是，萍姐一直住在二楼，她一般是中午吃完饭会从楼上下来，因为她会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换我吃饭，可是今天她没有像平时一样下来，起初我以为她可能是睡过头了，因为你知道，她是晚上看店，一般早上都会起得很迟，所以开始我也没太在意，但是快到两点了，她还没下来，我又饿着肚子，就敲了敲上二楼的门，没有一点回应，我感到有点不对劲，萍姐她从来不会上午出门，她这晚睡晚起的习惯是从年轻的时候就有的。我只好从柜台抽屉里找来钥匙，萍姐怕有时候出门忘记带钥匙，就在柜台抽屉里留了一把钥匙，我一上去，就发现，就发现。”说到这里陆凤生又开始抹起了眼泪，这是难过与惊恐混杂的表情，接着她又问了一句，“萍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还在调查，死因有可疑之处，还需要进一步化验。说说你今天上午都做了什么吧？”依然是许易天负责常规问询。

“我今天就跟平时一样，六点起来，给我家那口子做饭，七点我就出发了，因为我们店是每天七点半要开门，不过我一般都早到一点，基本上都是七点二十左右就到了，然后我就跟平时一样，开了门，把摊子整理好，就开始坐在那看店，我一般都是一边编手串，一边招呼上门的客人，今天上午的生意还可以，一上午进来了十几个客人，也卖出去了不少。”

“从你来开门期间，你一直都没有上楼？”

“没有，我上午从来不上去，毕竟那是萍姐家，她又要休息。我只管看店。”

“期间二楼这扇门开过吗？有人进出吗？”

“没有，因为思思她昨天去进货了，一般要下午才回来，所以这门没有开过。”

“你也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没有，但是，说实话，如果声音不大，我也不一定能听到，毕竟你看这大门对着街口，一上午又有不少客人进出，店里还放着音乐，而且，而且我也没必要特别注意听楼上的声音吧，这不感觉听墙角嘛。”陆凤生对于听楼上的声音这种事显得有些尴尬。

唐鸣始终盯着陆凤生，这让陆凤生在回答的时候几度感到格外尴尬。

“我真的觉得今天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直到中午萍姐半天没下来，我上楼看到她。”感到尴尬的陆凤生又特地补充了一句。

“你中午在店里吃，你丈夫怎么办，你早上不是说都要给他做饭的吗？”唐鸣突然开口。

“他做工的地方包一顿午饭，我下午四点就能下班回去，然后再给他做晚饭。”

“开店一班都是早上不忙，下午和晚上比较忙的，但是你倒是下班挺早的。”唐鸣又说。

“是，但是你看，萍姐起的比较晚的，思思白天又要上学，所以我都是一早来开门，晚上比较忙，都是萍姐和思思她娘两一起看店的。”

“你跟你丈夫关系怎么样？”唐鸣突然问。

陆凤生显然非常意外这个问题，就连许易天都感觉有些意外，“这，我跟我丈夫，老夫老妻了。这跟这事没啥关系吧？”

“嗯，就是随便问问。”唐鸣说完，就不再关注陆凤生了。

“你先跟那边的警员回一趟警局，录个正式的口供就可以回去了，这两天在家待着，可能后续还需要联系你。”许易天打发了陆凤生，赶紧跟上了唐鸣，他正在往三楼走。

三楼是死者女儿的卧室和仓库。仓库跟二楼一样，看起来都是杂物。死者女儿的卧室虽然也是朝北的，但是可能因为物品不多，反而显得明亮了一些。可以看出，死者女儿跟她母亲不同，房间收拾地还是比较整齐的，最多的物品就是堆在地上的一摞摞书籍。因为三楼是顶楼，所以湿霉味淡了一些，但是又多了一些闷热。

唐鸣在死者女儿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在她的书桌前停留了一会，许易天也跟上看了看。书桌上的物品极少，一盏台灯，几本书和笔记本，一个笔筒里插着几只笔，还有一个有些破旧但是看起来还是挺精致的盒子。

“搞不好是少女的情书。”许易天打趣到。

唐鸣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的是各种名片，卡片和便条。有许多商家的名片，一些是供应商的，还有一些则是各种生活必需的，比如维修管道，开锁，等等各式名片。以及各种商家的会员卡，银行卡，图书卡等等卡片。

“倒是个细心的姑娘，看来是她妈的好帮手。”许易天感慨。

“这句话，我很赞同。”唐鸣难得肯定许易天，都让许易天怀疑唐鸣是不是在说反话讽刺他了，但是唐鸣的脸上并没有平时那种招牌式讥笑。

3 王思思

“许队，唐博士，死者女儿王思思到了。”小刘跑到三楼来通知。

许易天和唐鸣，刚到楼下，就看到站在二楼客厅，脸色惨白的王思思，若不是她此刻脸色惨白，眼神惊恐，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还会挺水灵的。

王思思一动不动，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妈。”旋即就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抽泣声愈发大起来，似乎在极力克制地一点点地释放内心的悲痛，闻者无不动容。

“孩子，不哭。”一位中年警官同情地递给王思思一张纸巾。

过了十来分钟，王思思终于稳住了情绪，也被小刘带到了王思思自己的卧室坐下，离开案发现场，可能有助于平复王思思的情绪。

许易天和唐鸣站在王思思面前，等她平复了情绪，许易天才开口。

“听陆凤生说，你是昨天就去乌市进货了。”

“嗯，我基本每个周末都要坐大巴车去乌市进货，家里货走得快，又没地方囤货，只好经常进货，妈妈她晕车，所以都是我去。”

“去乌市坐大巴大概四个小时的时间，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过夜，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过夜，不觉得危险吗？”

王思思低了低头，显得有些局促，“我也知道在外过夜不好，但是没有办法，我必须赶乌市的早市，早市的货品好，而且种类齐全，到了下午，很多货都抢不到了。但是去乌市最早的大巴车，到了那，也得十点多了，根本来不及。所以我都是周六下午过去，周日下午赶在陆阿姨下班前就能回来，这样我们三个人还能一起对货。”

“你都自己在乌市过夜？”

许易天的这个问题，让王思思更加感到不好意思，她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一点：“我都是住在一个小旅店，因为陆阿姨和我妈都认识那个旅店的老板娘，她们都很熟的，所以我每次去，都可以用最便宜的价格在那住一晚，而且也很安全的，我的房间每次都会挨着老板娘的房间的，这是老板娘特别关照的。”

“你父亲来看你吗？”许易天问。

“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父亲了。”王思思抿了抿嘴。

“这么多年，都是你母亲和你两个人住吗？你母亲她，怎么不再找个？应该不难找吧？”唐鸣的问题总是比较直接。

这样王思思稍稍有些脸红，“我妈妈她，也不是不想找，但是她会考虑我，所以要求是有的，而且她觉得靠自己也能生活，也就不太想勉强。不过她还是会，会认识一下。”

“现在有几个？”唐鸣的问题显得有些唐突。

“几个？哦，没，没有，不是几个，我妈妈她不会那样的。我知道，她跟周叔有些来往，但是也不经常见面的。”

“周叔，你知道他的全名吗，住那？”许易天立马问到。

“嗯，知道。”王思思告诉了她知道的这个周叔的相关信息。

“接下来，法医会把你妈妈的遗体带到警局去调查，你最好不要住在家里了，没调查清楚之前，也不是很安全，陆凤生临走前交代了，说你可以搬去她家住，等事情调查完了再考虑下一步吧。你也正好放暑假了，就先在陆凤生家里待着吧。后面警察还会联系你，你今天要是不方便，就明天再到警局去录口供吧。”许易天对这个少女的遭遇还是有一些同情的。

“嗯，谢谢，我，我想尽快知道，我妈妈她是怎么死的。”

“放心，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4 情人周军

根据王思思提供的信息，警方当天就找到了死者王萍的情人周军。

周军是个鳏夫，老婆死了多年，儿子刚考上了大学。周军做着倒卖玉石的营生，谈不上大富大贵，只是有两个闲钱，几年前就盯上了风姿犹在的王萍，这二人往来着，却从未传出过什么婚讯，可能是两人都不愁温饱，也不是待嫁的小青年了，平时过自己的日子，需要时再谈谈情，似乎更自在一些。

得知了王萍的死讯后，周军只是皱着眉头，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

许易天了解了这些基本信息后就开始问周军：“今天上午，你都在做什么？”

“跟平时一样，大概八点我就出门了，这不周末嘛，生意总是不错的，我去了一趟商会，拿了我前阵子订的一批货，差不多九点半我就开了铺子了，然后一直在铺子里待着，直到你们来了。”

“跟王萍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吧？”

“差不多有个五六年了。”

“看不出，你倒是挺长情的，怎么没想着把她娶回家呢？”

“也不是小年轻了，又不用天天腻在一起，再说，我两都一个人惯了，她有女儿，我有儿子的，这结婚，也麻烦不是吗？”

“听起来，你不想结婚，不会是担心她来拐你家产吧？”许易天试探地问。

“哎，警官，瞧你这话说的，哪能是啊，她也不是揭不开锅，我也不是啥有钱人，怎么会呢。”周军这否定得倒是看起来挺真诚。

“你儿子，对你们的事，没什么意见吗？”这是唐鸣问的唯一一个问题。

“他？没有，他哪能有什么意见，再说了，他从上了中学，就开始住校了，也就是周末才回家一天。现在又上了大学，还说了以后放假要出去打工赚钱呢。”周军提到他儿子，神情中不免带着自豪。

“行了，没啥事别出城了，这几天可能还会联系你。”许易天最后交代着。

“那啥，警官，我想问一下，思思她，还好吗？虽然没跟王萍结婚，但是我确实是把她们当成自家人对待的，思思就是我亲闺女一样的。她知道她妈，唉，肯定不好过。”

“哦，王思思她会去陆凤生家暂住，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不是吗。”许易天说着，审视着周军的反应。

“是是，住在小陆家合适，我也放心。”

5 初步调查

第二天，法医验毒就有了初步结果，王萍死于某种化学合成的神经毒素，具体要分析出是哪种毒素，只能送到省级公安进行详细化验。目前可以推断的是，这种神经毒素溶于水，会让死者在中毒后的两小时内极度痛苦，产生疼痛幻觉，并且体温持续上升，浑身发烫，最终死于器官衰竭。死者王萍被发现时，浑身赤裸，但是通过尸检却并未发现性侵痕迹。

“她是自己脱的衣服，因为幻觉以及浑身发烫。”唐鸣解答了许易天的疑问。

“这么说来，首先所中毒素是化学合成的，就可以排除自然中毒，误服等可能，可以断定为谋杀，再次，虽然死的时候浑身赤裸，但是没有性侵，所以不一定是情杀，也要考虑其他的可能性。”许易天总结到。

小刘找到许易天和唐鸣，汇报了警方的初步背景调查。死者王萍与陆凤生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相识，那个时候，她们两都还没结婚，做的是皮肉买卖，王萍的姿色要比陆凤生好一些，这一行，也讲究拉帮结派的，陆凤生就属于追随王萍的。后来，王萍突然跟她前夫结了婚，现在住的楼其实就是她前夫的。当初王思思出生没几个月，她前夫就跟她离婚了，放弃了抚养权，把老楼留给了王萍娘两就离开了这个城市，据知情者透露，当年王萍前夫离开时非常受伤，但是王萍却转眼就跟没事人一样。陆凤生也嫁了人，两人据说都没有再回去做皮肉买卖了。王萍就这样打理着铺子，陆凤生起初在家准备生孩子，哪知道孩子流了，也不好怀上，就跟着王萍打理铺子了。

“看来，是需要上门拜访一下陆凤生了。”唐鸣说到。

“你是觉得陆凤生有可疑？”许易天问。

“在全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每个人都有可疑。只是有些猜测，我需要亲自去印证一下。”

许易天再追问，唐鸣就不再说话，他也只好先去陆凤生家，看看唐鸣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6 陆凤生

许易天和唐鸣到了陆凤生家，陆凤生的男人出工去了，只有陆凤生和暂住的王思思在。

陆凤生出来招呼着：“警官，进屋来坐吧。思思这孩子，这几天都睡得不太好，也不怎么说话，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在我每天到了饭点进去看她，她都还给我回应，虽然吃得少，但是好歹也吃点，唉，这孩子，是怕我担心，她一直都特别懂事。”说着，陆凤生鼻子红了红。

“没事，今天来主要是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她不想出来，就让她休息吧。”许易天看了一眼王思思房间虚掩着的门。

王思思出来了，跟许易天他们打了个招呼，问了下有没有新进展，就回屋了，可能是怕陆凤生担心，她的门白天都是虚掩着的。

许易天又看了眼王思思的房间，犹豫了一下，跟陆凤生说：“还是去你院子里说吧。”

几人拾了矮凳便围坐在院中。唐鸣在房间里逗留了一会才慢慢地走出来，许易天回头看他，发现他对着客厅里几张照片看得出神，那几张照片，许易天也注意到了，就是几张不同年龄段陆凤生和他男人的合影，没什么特别的。

许易天没有客气，直接就问了陆凤生和王萍的往事，陆凤生尴尬了一阵，也只好承认。她也强调了，她跟王萍一样，婚后就再也没回那里做了。

“以前赚快钱习惯了，这柴米油盐的枯燥生活，能受得了吗？”许易天试探着。

“我们这行，外人看是快钱，但是这买卖其实真的不好做，很苦，哪个入行的姑娘不想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陆凤生戚戚然。

“你倒还好，你男人一直做着工，王萍她一个女人还要带孩子，她的生活怕是不容易吧。她，就没考虑过做回老本行？”许易天进一步试探。

“她刚离婚那会，是有些难，但是据我所知，她确实没有干那一行，但是，她，其实也不是完全靠自己，她虽然生了孩子，但是一点看不出，所以，她身边也不缺男人接济她，现在这个周军，就是被她迷了好些年了，不过她也奇怪，这些年，从没听她说过要嫁一个，我曾经问过她，她笑笑说为什么要嫁，难道像我这样天天给男人做饭洗衣服，然后就不再多说了，我也就没继续问。”陆凤生撇了撇嘴。

“一年前，你流产了，怎么流产的？“唐鸣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陆凤生显然大吃一惊，许易天也很吃惊，毕竟这事，警局也没调查出来。

陆凤生结结巴巴地回答：“是，一年前我又怀了孩子，可是，没到三个月，没保住，可能，是我年纪大了。”陆凤生眼泪无声地流下，两只手绞着衣角。

“你一直没有孩子，但是这么多年，你应该也没停过求医问药，这孩子丢了，对你应该打击非常大吧？”唐鸣继续不客气地问。

这次陆凤生没有说话，只是埋下了头，哭开了。

离了陆凤生家，许易天就忍不住问唐鸣：“你怎么知道她一年前流产了？”

“猜的。”

“什么？你又耍我呢不是，谁能猜到这个，你又不是送子观音。”

“一年前有一张她和她男人的合照，她的笑容和轻抚小腹的动作，与她十八年前初怀孩子那次，一模一样。”

“就这一个动作，你就能知道？”许易天仍然感到不敢相信。

“她极喜欢孩子，想要孩子，一个做皮肉买卖出身的中年女店员，按说根本都不爱看书，但是她家里却放了几本有些旧的书，虽然书很少，但是我还是注意到，全部都是养生、备孕和育儿相关的。下次，请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场，再去盯人。”

“所以，你就大胆猜测她一年前流了孩子，其实你也不知道，但是你这个家伙，偏偏那么自信地说出来，唬得陆凤生一下就承认，你可真是贼。”

唐鸣看也没看许易天一眼就再次陷入了沉思，倒是许易天，兴奋地通知局里，赶紧去调取陆凤生的医疗记录。

刚回到局里，小刘就送来了医院的数据。

医院出示的记录显示，两个月常规胎检时，胎儿各项指标正常，半个月后，陆凤生滑胎。

“果然啊，有趣。”唐鸣自言自语。

7 秘密

许易天仔细查看了陆凤生的医疗记录，此时小刘也送来了案发现场的物证分析报告。

凶手似乎丝毫没有掩藏毒素的意图，王萍是因为喝了一杯放在她床头柜上的水，而中毒身亡的，但是杯子上除了王萍自己的指纹，毫无发现。现场并无打斗痕迹，那么凶手是如何把毒素放进水杯，又如何让王萍喝水的呢？

“王萍应该是有在床头放一杯水醒来了可以直接喝的习惯，这个习惯说起来很平常，但是也必须是跟她很熟悉的人。所以凶手作案的时间，就应该是案发前一晚王萍倒了水之后，直到早上六到八点之间，因为她毒发身亡的时间是八到十点，而喝下有毒的水到毒发又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所以之前询问的不在场证明全部需要推翻。”许易天这样分析着。

“凶手不仅是熟人，而且是要么是能够留下过夜的人，要么就是有钥匙的。”唐鸣提醒到。

“这样看来，目前陆凤生疑点太多，首先就是她有钥匙，而且她滑胎的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她隐瞒了的，有必要传唤陆凤生，还有她的丈夫，了解陆凤生滑胎以及案发前晚陆凤生的行踪。”许易天立刻安排人传唤陆凤生夫妇。

“陆凤生，说谎是非常不明智的，我希望接下来的谈话，你能够老实一点。”许易天开门见山。

“警官，我知道的都说了啊，连，连我以前的行当，我都没有保留。”陆凤生有些激动。

“一年前的滑胎，你说是你年纪大了所以没保住，没说实话吧。”

陆凤生怔了一下：“我，就是因为本身年纪也大了，没注意，孩子就没了。”

“行了，我这里有你的医院检查记录，我们也派人去询问了当初给你做清宫手术的医生。你根本不是因为年纪大自然滑胎。因为你的情况很特殊，医生一看到你的病例，就想起来了，她告诉警方，她当时怀疑，你的孩子是人为导致的流产，也就是说，她怀疑你是被家暴流产的，但是你当时执意说你是从楼梯上摔了。是不是这样？”

陆凤生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有想到警方能查到一年前的事情。过了一会，她开了口：“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没注意，踩空了楼梯摔下来。”陆凤生褪下了她的所有表情，此刻看起来异常平静。

“你要知道，警方已经查清，王萍死于中毒，这是谋杀，而根据中毒时间推测，凶手行凶的时间应该是前一晚王萍睡着之后，到早上八点之间，而你，陆凤生，你是负责开铺子的，你有铺子的钥匙，你也知道二楼的钥匙放在哪，你也非常了解王萍，清楚她的生活习惯，你拥有完美的作案条件。”许易天开始了新一轮的施压。

平静的脸上，似出现一道裂缝。“我没有杀她，我为什么要杀她。我不明白，这和我一年前的滑胎有什么关系。”

“你滑胎的真实原因就是你计划杀人的动机！让我来告诉你，一年前，快38岁的你怀了孩子，作为高龄孕妇，你非常激动，也非常小心，你很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但是你也担心孩子，你害怕不足三个月说出去不吉利，你太想要这个孩子了，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不幸的事发生了，你发现了一些踪迹，也可能不是踪迹，是你亲眼看到，你发现王萍和你的丈夫交往过密，你的直觉，还有你孕期的高激素体质告诉你，他们有事情。你质问你的丈夫，你没有控制好你的脾气，你的丈夫也同样不太擅长控制，不幸发生了，你流产了。而你怀孕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没有证据，但是你怀恨在心，你发誓要留在王萍身边发现她的秘密，同时仇恨一天天吞噬你，你要为你的孩子复仇，是你，你杀死了王萍！”许易天试图击溃陆凤生的心理防线。

只差一步。陆凤生嘴角抽搐了几下，坚持说：“这都是你瞎猜的，我是自己摔的。”

许易天拿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轻飘飘地说：“你的丈夫已经承认是他狠狠地推了你一把。”

陆凤生双目圆瞪，她不敢相信：“不可能，你唬我！”

“你的丈夫和你一样想要孩子，当我们告诉他，一年前你曾怀过孕，他就崩溃了，他承认了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当然，他不承认他和王萍有染，只是当时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发疯，现在他知道了，因为你怀孕了。”

陆凤生瘫坐在椅子上。

“没错，你说得全是事实，那个时候，我恨透了，恨透了我男人，也恨透了王萍。但他是我男人，我能怎么样，我把所有的恨都放在了王萍身上，王萍一直那样，她根本没有变，还跟她年轻时一样，她享受游走在男人之间，我太了解她了，只是我没想到，她怎么能连我男人都不放过。我已经不想知道我男人跟她有过几次了，我那一闹之后，我男人也几乎没有再见过王萍，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是恨过王萍，但是我从年轻时就认识她，她聪明，太聪明了，只要她想，她能勾走任何一个男人，我从年轻的时候就知道，其实我内心里从来没有厌恶过她，我羡慕她，你知道吗？多么可笑，我羡慕这个女人。我干过这行，什么矜持，那些东西我们早都看透了，我多想要跟她一样，你知道吗？我想要我男人的心牢牢地在我身上！但是，我没有杀她，是，我当过婊子，我嫉妒她，可我不会杀人，这件事，我没法认。更何况，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家，我没出过门。”

虽然挖出了陆凤生的秘密，但是案件还是陷入了僵局，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是陆凤生投了毒，尤其是，这种毒，不是她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中年妇女能轻易得到的。警方进行了大量的暗地调查，完全没有查到陆凤生，甚至陆凤生的丈夫，有过任何购买毒素的记录，要说是他们自己研制，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究竟是谁毒死了王萍？

“虽然陆凤生的秘密浮出水面，看上去是排除了嫌疑，但是，王萍的秘密却变得更多了。我们需要重新了解死者。”唐鸣跟许易天说。

“对，王萍这个人，确实不像一个简单的单亲妈妈，我觉得，从她的情人周军身上，一定可以再挖出一点什么。”

8 周军家

许易天和唐鸣这次来到了周军的家里。倒卖玉石出身的周军，家里自然也是看起来不缺宝贝，各式各样的玉雕，尤以那玉面娃娃最为尊贵。

“哟，你这挺豪气啊。”许易天边说着，边坐了下来。唐鸣依然站在客厅里，缓慢地观察着。

“嗨，都是这些年顺带淘来的，不值几个钱。我去给各位沏个茶。”

“不用沏茶了，我们来了解了解情况就走。”

周军的儿子听到动静就从里屋出来了，看了一眼许易天一行人，周军赶紧说：“他们是警察，来了解了解情况，关于你王阿姨的事情，没啥事。”

周军儿子听完，卸下了疑问的表情，就回屋了。

“你跟王萍是怎么认识的？”许易天问。

“嗨，还能咋认识，本来这镇上人也不多，我跟她都是做小生意的，这生意上有了接触，慢慢地也就熟悉了。”

“这王萍年轻的时候，据说姿色很是可以啊，可是这再美的美人，也抵不过时间。”说着，许易天环视了周军家一圈，接着说，“以你目前的条件，儿子大了也不用人操心，完全可以找个年轻漂亮的，怎么就能追着这王萍这么多年呢？”

“警官，这，我对王萍是有真感情的，是，王萍比不上小姑娘，但是小姑娘也比不上她啊。”

“说得好听，真有感情，怎么没想过给她个名分，娶进门呢？”

“我不是说了嘛，警官，这我们不需要天天腻一起，而且，关键是王萍，她不在乎这些。”

“该不会是拿你当备胎吧？”许易天恶趣味地说着，“或者拿你当提款机了吧？我们可是发现，这王萍有不少高档化妆品和珠宝首饰，家里也有不少玉器，这可不像是一个单亲母亲凭着一个小店就能消费得起的。她家里还有一大束快败了的玫瑰花插在花瓶里，我们已经调查了，那花不简单，一束好几千，说什么欧洲空运的，你这恋爱谈得，是不是太奢侈了点？还是说，这美人心难得呀？”

“那，那女人，不就是喜欢这些个化妆品首饰吗？这送点礼物讨自己女人欢心，这难不成还犯法了？”

“你急什么啊，我说你犯法了？”许易天心里暗想，这厮看起来怎么有点着急呢。

“王思思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案子没结，她也没法给她母亲准备后事，你去看她了吗？”唐鸣问周军。

周军没想到唐鸣会突然出声，愣了一下，答：“哦，没，我还没去看她，事情发生没几天，她住小陆家，我也放心。”

“人走茶凉吗？”唐鸣幽幽地说句。

周军臊了一脸，忙说：“我这不是得避嫌吗，谁说我不关心思思了，前阵子她过生日，还是我和她妈一起弄的呢。”

问得差不多了，唐鸣也不再说话，不再观察，就离了周军家。

许易天想问问唐鸣有没有什么发现：“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又没问到什么疑点，我说，唐大教授，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深挖。”

“什么？深挖？谁？”

“周军。”

9 拼凑成画

警方展开了对周军的全面深入调查，从人际关系，现金往来，到视频监控，甚至是上网记录。所有获得的信息全部汇总给了许易天，许易天看着认真翻看材料的唐鸣说：“所有能查到的材料都在这了，但是也没什么是特别可疑的，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线索都在眼前，只是需要我们拼凑起来，让它们变得可以辨认。”唐鸣头也没抬，继续一遍遍地翻看。

“所以，你拼凑起来了吗？”许易天无奈地配合唐鸣。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我的猜测。”

“可是关于这个周军的信息，我们已经快榨干了。”许易天有些不解。

“是的，所以我需要其他信息来做交叉对比。这条老街的街道里，基本上是没有监控的对吧？”

“对啊，不然早就调出来监控，看看到底是谁半夜去投毒了。所有跟王萍相关的人员，还都住在这条街道里各个不同的小巷里，什么都看不到。”许易天对于这个镇子上的天网覆盖率感到郁闷至极，若是发生在市区，跟着监控追踪，很多案子其实都非常好破。

“那扩大范围，把整个街道的所有出入口的监控都调出来，我需要亲自看一眼。”

“这能有什么发现吗？那监控离案发地还蛮远的，而且所有相关人员都不会经过那个监控的啊。”许易天甚至怀疑唐鸣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先调出来吧，我来筛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一定会有惊喜等着我们。”

“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你的发现啊。”

“不急，我先看完再说。”

许易天拿唐鸣没办法，悻悻地去调监控了。

唐鸣使用八倍速看着监控，他一言不发，直到他按下了暂停键，在一旁喝水的许易天看到唐鸣暂停的画面，差点呛水。

“怎么会？！”许易天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同时，阵阵凉意袭上心头。

“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可以先将周军扣留住，然后，我们亲自去问问，虽然我知道是谁做得，但是仍然有一个谜团我始终想不到，也毫无线索，那就是毒从哪里来，本不想打草惊蛇，但是恐怕再等下去，也不会有新的线索了。唯有先去亲自问问，也许就能问出来了。”

“啊？只是扣留周军？”许易天更迷惑了。

“对，周军，是个罪人。”

10 唐鸣的案情分析

警方很快行动，周军被带到了警局暂时拘留了起来。

“我们需要在48小时内找到罪证，否则就要把他放出去了。”许易天提醒唐鸣，当然他知道这样的提醒是多余的，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唐鸣接下来的打算。

“嗯。现在出发，是时候，面对面了。”

陆凤生家中。

陆凤生开了门，看到又是这群警察，叹了口气说：“我该说的都说了，该配合的也配合了，怎么又找上门了啊？”

许易天一脸严肃：“不是找你。”

“啊？”

“王思思在吧。”许易天语气肯定。

“思思？在啊，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陆凤生赶忙问。陆凤生也算看着王思思长大的，对王思思还是很关心的。

“算是吧。”说着，许易天一行进了门。

王思思已经听见了声响，当他们进来时，王思思已经在客厅等待。

许易天看了一眼唐鸣，看唐鸣还没开口，就先开门见山了，“王思思，是不是有什么应该告诉我们，现在说，来得及。”

王思思一脸疑惑，“你们不是来告诉我案情进展的吗？我要说什么？”

“我们找到了监控，你......”

不等许易天说完，唐鸣就打断了他，“一片连月亮也厌恶的墓地。”

王思思的眼睛闪了闪，她卸下了疑惑的面孔，看起来非常平静，“哦？惩恶扬善的大侦探也爱读波德莱尔的《恶之花》吗？我是不是应该同样回敬一句，我想想......谁不曾从坟地的枯骨中吸取营养。”

王思思直视着唐鸣的眼睛，继续说到，“大侦探肯定不是来以诗会友的吧？”

“你活在人间炼狱，最终也化做了恶魔，亲手弑母。”

“弑母？我为何弑母？你们就凭个监控，能说明什么？”王思思笑着说。

“不，虽然这是犯罪，但是我不得不说，你的动机，非常充分。第一次走进案发现场，我就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是通往二楼的门，上二楼的楼梯在柜台后，一般商家也就是用个门帘遮一下，毕竟根本不会有顾客会绕到柜台后面去，那扇门，太多余了，我当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后来，陆凤生，当然，她直到现在也没有说出全部的事情，但是她早已透露了，她在提到注意二楼的声音的时候，显得格外地抵触和尴尬，还用到了听墙角这个词，这是第二个异常。

“二楼客厅插着一大束快要枯萎的玫瑰花，我们已经查到那是周军送来的，花放到二楼，周军和王萍交往多年，所以警方默认花是送给王萍的，但是我一直在思考，周军并不是经常给王萍送花的人，那么这束花，到底是为了纪念什么？庆祝什么？我找到了原因，当然更幸运的是，周军他自己说了出来，他前几天为你庆祝了生日，所以玫瑰花也是那天送来的，只是，玫瑰花的含义，不用说，谁都看得懂。

“为了交叉验证，我把警方获取的关于周军的所有资料全部翻看了一遍，当然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但是线索好像一张拼图，我发现了一片，于是真相越来越完整。在周军的上网记录中，浩如烟海的记录中，我发现了他的癖好，恋童。

“周军有严重的恋童癖，他怎么会和年逾四十的王萍保持多年的情人关系呢？我想，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你的亲身母亲，多年来，一直在出卖你，她靠着出卖你的身体维持生活。”

王思思笑了，她鼓了鼓掌：“非常精彩的故事，我听得都要落泪了。”

许易天很快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心里感到复杂，但是他仍保持着严肃：“我们找到了你案发前天夜里从乌市返回老街的监控，是你回到了家里，投了毒。”

“我回家，是因为我把一张供应商的名片给忘在了家里，我赶回来拿，为了第二天上午能够联系上供货商，要知道，这个供货商的货品性价比是非常高的。我没有提起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我担心你们这些警察，会像现在这样误会我。”王思思冷静地说。

“有了你的指认，周军就可以入罪了，警方也可以为你求情，因为你本身是受害者。”许易天继续做着尝试，因为仅有监控视频，并不足以让王思思入罪，他们没有找到最关键的物证，毒。

“假设，听好了，我说假设，你们对周军的猜测是对的，那么破案应该是你们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背上弑母的罪名，这不存在的罪名，去帮你们做所谓的指认？”

王思思依然淡淡地笑着：“不过，我挺喜欢与这位大侦探探讨诗歌的。我自己写了两句，念来你听听吧？

”与灵魂相比，人类的身体显得那么地没用，当身体感到痛，灵魂被困在痛里，不再自由，不再思考，只能愚蠢地专注那肤浅的痛。”

唐鸣沉默不语，许易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声说到：“所以，所以你用了让人产生疼痛幻觉的神经毒素杀死了王萍，你想让她的灵魂，被肉体的痛困住，如同你所体会的一样。”

“大侦探又说故事了。”

警方分别扣留了王思思和周军，并且对于二人居所和所有物品进行了搜查。在周军家的一处暗格里，警方找到了周军自己录制的视频，正是周军侵犯王思思的全部过程。

而王思思这边，即便是唐鸣，也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与毒素相关的线索。

王思思被放了出来。

许易天问唐鸣：“还一件事我不明白，你说，王思思有能力毒杀亲妈，为什么不把周军也杀了？”

唐鸣看了一眼许易天：“因为周军这种罪犯，进监狱比活着还痛苦。而弑母，她只能用毒惩罚，因为她需要钱，离开这里。”

许易天感慨：“这场悲剧，却因缺乏关键物证，让王思思脱罪。唉，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这样的结果啊。”

唐鸣若有所思地说：“真相永远在那，可遗憾也如影随形。希望这朵恶之花，能够得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