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他们到了百乐门,才知道,军方已经把尸体搬运到了政府医院地下的停尸房。
那里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在警方结案以前,所有的尸体也能得到妥善的保存。
田林林是进不去那里的。她想,该找白峰去了。
田林林还记得白峰之前问她,“若是要用其他人的命,来换你的阿妈,你愿意吗?”
说愿意是假的,说不愿意,似乎也不完全符合心情。田林林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给小乞丐一笔钱,让她离开白水镇,却又对那片血红色的花瓣儿莫名有些期待。
也许,潜意识里,她是正义的,公平的,是仁慈博爱,不容许一丁点儿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的。可走在路上的时候,坐在黄包车里的时候,她又禁不住去想那个梦。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见了阿妈,那个曾经只存在于小像中的人物,居然对她说了话。
阿爸走了,可阿爸却能和阿妈在一起。田林林有些思念,也掺杂着微小的羡慕。她羡慕阿爸,也羡慕阿妈,至少,他们是团圆的。
可是,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梦,真的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她揉揉眉头,坐在黄包车里闭目养神。
“小姐,到军政府了。”拉车伙计嘹亮的嗓子把田林林从思考拉回现实。
“李妈,你带我去找老舅。”田林林不容置疑。她今天一定要和老舅说好,关于这整件事情。她想,如果不是巧合,便是有人作怪,一定要请白峰帮忙。
“那么那个梦呢...”她又纠结起来。“大概是自己思虑过度吧。”
军政府这里其实是一套以前的大宅改的。广阔的土地上,立起一座座法式小楼,和着一些剩下的平房宅子,错综复杂的排列。高大的树木掺杂在其中,因为是冬天,又带了萧条阴郁的样子。
李妈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周围时不时经过的士兵,看见李妈,和后面的田林林,都停下来敬礼,待她们走过,才继续行进。这些让田林林十分感慨。白峰在镇子里的威望该是多大,才能达到这个程度?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怕也不为过吧。
想到这里,她又否定自己。
怎么能用这个形容老舅呢?
白峰在里面一幢小楼的二层办公。田林林敲了门,便听见里面老舅浑厚的声音,“进”。
白峰并没有抬头,他已经接到警卫处的电话,说是田小姐找他。
“林林,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歇着吗?”
他的手不停的翻着文件,勾来勾去,不知道在改写着什么。
“老舅,我已经没事儿了。”田林林站在白峰的书桌前,不由自主地又攥起了脖子里的钥匙。
白峰抬头睨她一眼,说,“快坐下吧,你昨天可吓得不轻。”语气里带着调笑,似是并没有十分怪罪田林林。
田林林松口气,坐在旁边的真皮沙发上,对白峰说,“老舅,我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怎么了?”
“我想去政府医院看一看景红的尸体...”
白峰把头抬起来,脸也变得严肃。
“你是想说,你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是有人在捣鬼对吗?”
“对。老舅您想,既然尸体检查的结果是中毒,那么肯定是有人陷害。至于小像的变化,我也不认为有多大的可能是那异士的法术。这么多年过去了,阿爸的坚持,不一定真的有效果...”她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底气。
“我想...我想先去看看她的尸体变化,若是能知道她是什么中毒,也算是一个突破点,而且,以后更方便追踪这其中的蛛丝马迹...”
一段话并不长,却被她说得断断续续。她怕白峰伤心。阿妈是白峰的亲姐姐,这些年来,他肯定也十分想念阿妈。可田林林受的教育让她还是觉得,这一切是个阴谋。至于这阴谋针对谁,又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她就不清楚了。
屋子里弥漫着老舅常抽的雪茄的味道。田林林闻着,感到一种心安。她抬起眼睛,看着白峰,等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