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卧猫
老王在五点四十分开始给妙语培训，培训时间加上打开会议室投屏设备、连接电脑这些准备工作所占用的时间，一共十分钟搞定。妙语感叹自己又长见识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培训！让她自己多看看？看什么？五页PPT就三页有内容，难道还能看出个浪花朵朵开吗？
她越想越气，这个老王使的什么路数？她搞不懂。难道这才是职场上领导该有的样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此刻无比想念上一份工作，虽然那时候每天很累，可是领导对她很关心。也不仅仅是对她，那位领导对他所有的下属都一样好。
妙语自知学习能力不算强，好多专业上的问题不大懂，领导每次都为她认真讲解，告诉妙语该怎样去搜寻资料，怎样抓住问题的重点，怎样去一点点攻克难关。在工作重点和难点上，领导都会亲自把控，确保妙语已经完全掌握技术要点。
离开了上一任领导，妙语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么幸福，而那样的好领导又是多么难得。虽然领导帮助下属只是自发行为而不是义务，妙语不该多要求什么，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对老王心生怨气，觉得他没有领导风范。
本以为培训会耽误下班，没想到老王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五页 PPT，十分钟搞定，搞笑呢吧？！想到这，妙语简直被气笑了，晚餐本来就没有琢磨好去哪吃，这下也没心思琢磨了，干脆就去家门口的面馆对付两口算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老王一坐到他的小圆凳上，妙语就跑过来追问还有没有资料能发给她，那五页PPT跟没讲差不多，她实在有点不安。老王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拿着杯子直奔茶水间。
妙语的心凉了，想着反正目前并没有什么工作可做，干脆等到有了活儿再针对性去学吧。
“咚咚咚”，前台方向传来一阵坚实的脚步声，原来是小青正风风火火地直奔打卡机，然而她还是晚了一分钟，懊丧地直跺脚。小青今天穿了一套荧光橙的运动衣，头发乱蓬蓬的，好像刚睡醒的样子。妙语正盯着她这“风格十足”的打扮，感到莫名其妙，小青已经踏着“咚咚咚”的脚步直奔她而来。
“妙语，快，有梳子没有？”她跑到妙语办公桌前，不等她回答，就伸手在她桌子上放杂物的盒子里乱翻。
“这儿呢。”妙语赶紧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头梳子，梳子的一端挂着一个手工编织的猫咪。她这才认真打量着小青的形象，发现她不仅穿着不合适，而且没有戴平时喜欢戴的项链和耳环之类的。再看看她蓬乱的头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小青，你这是什么情况？刚从被窝里出来？”
“别提了，我早上洗完头发就出去跑步了。结果，我忘带钥匙了！我去！给开锁公司打电话，人家说太早了来不了，要十点！十点我怎么等得了，找了好几家都没人来，只能这副尊容先奔这儿了。”小青说话功夫已经把头发梳好，用的是妙语递给她的带有樱桃装饰的小皮筋。
“这皮筋儿就送你了，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哈哈哈，姑娘，咱可长点儿心吧。”妙语已经笑弯了腰，她想象着小青顶着一头乱发在小区跑步的样子，认为绝对称得上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别笑了，真讨厌。”小青也被惹笑了，可是她心里有点恼，虽然她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心底里对自己的形象还是很在意。看到妙语这样丝毫不顾忌的笑自己，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小青，你这运动服颜色不错，放眼咱们部门，现在就数你最靓。”妙语还在欢乐里没缓过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小青的情绪，咯咯笑个不停。
这一切都落在了老王的眼里，他从茶水间回到小圆凳上刚坐稳，就看到小青像一团火一样冲进办公区的情景。
小青虽然有点胖，但是皮肤白，像是用牛奶洗过一般干净。橙红色的衣服衬得她的脸更是动人，尤其她刚刚冲进来时那副紧张而又不愿意被别人看到的样子，还有急着要拿到妙语的梳子时流露出来的迫切表情。每一个表情都生动有趣，在橙红色衣服的衬托下，更显得俏皮可爱。
老王从前没发觉，原来小青这么好看。她这一身衣服也喜庆，吉利，看着格外顺眼。
妙语咯咯笑个不停的时候，老王也在心里跟着笑，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地挂上了一抹笑意。他的笑和妙语的笑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妙语是被逗笑的，那笑是外在的、短暂的、有依附性的。而老王的笑是发自内心的、长久的、带着欣赏性质的。
等到小青整理好自己，转过身来拿东西的时候，恰巧有一瞬间用正脸对着老王。老王正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想入非非，被这猛得一转身，吓了一跳。猛然间来不及移开视线，又没处躲藏，全身像是过电一样，脸上火辣辣的，全身一阵儿酥麻。他慌乱地垂下厚眼皮，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好像刚刚那点儿小心思很容易能被别人看穿。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稳不下来。只要一想起小青转过身来时正对着他的那个瞬间，他就感觉心上明显有一股电流通过，从上到下，穿透整颗心。
老王坐在小圆凳上，越坐越觉得脸在发烧，越坐越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他转动着眼睛想往小青工位的方向看看，可是除了自己格子间的挡板，什么也看不见。他呆呆坐着，一遍一遍回味着小青转身看到自己的那个瞬间，不断寻找心脏过电的感觉。莫名其妙地，他总觉得小青在看着自己，像是身体已经被她扯开，心正毫无保留地被她一览无余。
老王的思绪像插上了翅膀，从上学时期母亲禁止自己早恋，到后来看到班上有男女同学牵手。从母亲为自己相亲，到要求他在公司物色一个女朋友。在公司物色女朋友？小青？女朋友？女朋友！想到这，老王的心里又添上了一抹甜蜜。之前自己还为此发愁，不知道女朋友这事又该如何向母亲交差。此刻他又一次对母亲折服了，她真是一位先知先觉的伟大母亲，是天下女人的楷模，神机妙算，妙口回春，说到要他在公司找对象，今天这事就有了苗头。他觉得这就是缘分，这就叫命中注定！
老王越想越激动，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害怕被同事看穿，他轻轻从小圆凳上站起来，尽量小心、又尽量快速地往外走。路过小青的工位，他恨不得一步跨出去两米远。走过之后，又希望自己的身影能够落入她美丽的眼睛，认为自己该走得潇洒一点。习惯了鞋底蹭地的走路方式，老王不知道怎么走才能走出潇洒，他的胳膊不知道该往哪边甩，步子也不懂得该迈多大了。就这样胡乱而别扭的走着，他走到了卫生间。他需要找到一个独处的空间去静一静，缓一缓。卫生间是他最好的去处，每次有事要想，他都会躲进这里。
一整天下来，老王的心总是不定时的过电，这让他感到紧张又新鲜，心情不由得好起来。心情一好，似乎连妙语都看起来不那么碍眼了。
快下班的时候，老王主动给妙语的邮箱发了他昨天培训的那五页PPT，并且拿了几张公司的宣传材料给她，“看看吧，咳，看看。”话是说给妙语听，可是眼睛直偷偷瞄着小青。
“谢谢王工。”妙语接住那几张宣传彩页，对着老王的背影道谢。
老王费力地扭过身子，居然回应了妙语一个僵硬的微笑。那笑只有妙语一个人看见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笑容，忽然全身有一种不适感。笑容和老王的脸似乎极其不协调，有一种……一种……虽然妙语不愿意这样想——一种魔鬼在微笑的错觉。
老王对自己感到很满意，他仿佛重生了一般，并且因为没来得及看清楚，他认为小青也看见了自己的笑容，看见了自己对待下属温和耐心的样子。一想到下属这个词，他心里忽然美滋滋——虽然自己涨薪的事被妙语搅黄，但是因此成了领导。虽说下属只有杨妙语一个人，那他也算是升职了呢。
卧猫：站着坐着不如卧着，我是一只喜欢读书和写文的懒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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