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终于落下来了。成都的春天,大概是三四五这三个月,所以现在下的还算得是春雨。
我坐在屋子里,看到门口的帘子不时地被掀起,仿佛不断有不速之客进来造访。屋子后面,有人在忙乱地收衣裳,巷子里面不知谁在惊呼“下雨啰”,对面楼上的阳台灯光亮起,有人在“吱吱吱”地推拉着合上铝合金门窗。
今天下午吹了许久的风,把地上的灰尘扬起来,三四楼的住户的窗玻璃上都多多少少积了一些灰尘,金属的广告牌在哗啦啦地抖响,花园里的花赶紧把头低下,似乎这样可以躲过风头。
雨,先是东一点西一点地乱洒,后来就像小孩子的玩耍没有被大人们制止,越来越有劲了,雨点越洒越大滴,风在楼宇之间和巷子里面乱钻,把我们都赶到屋檐下,赶回自己的家,躲进自己的房间。被雨水压缩回家的人们,逐渐点亮了周围小区的窗户,开始在厨房叮叮当当地秀自己的厨艺,试图安慰一家人的肚子以对抗这雨带来的寒意。
雨,越下越大 ,先是淅淅沥沥地,渐渐地竟然簌簌地响起,檐前合水处还啪踏啪踏地流到地上。雨的浸润,使得水泥地显得更黑了,在灯光的映照下又有一点发亮,好像庄稼汉的脸上有了一些水色,比女人化了妆还让人诧异。花坛里的花注定是无处躲藏了,只能弓着背硬扛,只是这一波雨之后,花瓣不知道会凋零多少,颜色又会黯淡几分。
坐在屋子里听着雨声,知道今天晚上这雨是不会停歇的了。这雨夜里的春凉,还是得添一床被子来抵御,要不然半夜就会冻醒。我安心地看着雨,估计商场和饭店的生意今天也不会太好,尽管很多单位都放假了。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很多人又驾着车去诗意的远方看五彩祥云了,希望他们不要被堵在路上搞野炊,不要被这绵密的雨提醒,在高速公路上跳广场舞唱《凉凉》。
我铺开瑜伽垫,开始做腹部肌肉的锻炼。我这个人比较懒散,还有冷热病。前两年,每天有规律地锻炼,也买了一堆器材,什么哑铃杠铃臂力器健腹轮,效果也不错,当时腹部肌肉轮廓很明显,自己也很自得。前面两次考证,投入很多精力去学习,自己就找了学习的理由荒废了锻炼。
不料,锻炼的时候怎样用功,反弹的时候就怎样厉害。我的体重反弹,甚至超过了历史记录,可以明显看到凸起的肚子,以前一直平坦的小腹也开始鼓起来。不用别人嫌弃,我自己都开始不好意思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又把丢了许久的锻炼拾了回来。
我一边锻炼,一边听着屋子外面的雨。这雨也不再加大,就这样匀匀地下着,声音也不高不低地响着。开始时,我还听一下雨,后来进入到锻炼的节奏中,就不知不觉地忘了雨还一直下着。天越来越黑,等我练完,雨声不再突出,好像昨天的夜幕一样,都成为人们休息的背景。
去卫生间冲了一下,我又拿出书来看。说实在话,今年买了二十多本书,开工十多本,可是完全看完的就一两本。所以,我还得抓点紧。以前是忙着写文章,所以读书的时间少,最近写文章的时间少,却是没有沉下心来读书。封闭之后,俗事是多了一些,压力也有,但主要还是自己看得不够明白。可惜的是,这些东西竟成为时常扰乱自己思绪的因素。
我换了一种灯光,打开一本书赫然看见一篇《我的江南》,江南是诗意的,丝竹管弦,杏花雨巷,油纸伞,浣纱女,空朦水乡,悠悠乌蓬船,还有颓废的秦淮河……而我却是身在蓉城,在一个潇潇雨夜,蜷坐在一把老旧的藤椅上,捧着一本饱含韵味的书,脑子里不自觉地描画出向往多年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江南在我的心里,宁静温柔,一如成都街头那些内敛的男子 ,卖力地做事,低声地争辩。一旦麻将在手,平时压抑的喉咙,终于舒展,血战到底加毛毛细雨,飞机飞过恐怕都会颤栗。一旦脱离了老婆的管制,和朋友一起,成为茶桌上的必胜客,一定是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要么歪着头玩手机,要么口若悬河地吹牛皮。
成都的春雨,经常在夜晚纵情挥洒,来的时候风动全城,乌风黑雨,下的时候有声有色,撤退的时候却无声无息。就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汉子,蕴蓄多日的感情,一旦发作,惊天动地,不停地倾诉,脸色一变再变,声音越来越大。老婆正准备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上演了变脸的戏码,之前的锣鼓声也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声息,让隔壁准备看热闹的大哥大姐们直呼不过瘾。成都的春雨,就是这样人厌烦,让人盼望,也让人忍不住喜欢。
这不,天一亮,我还没有起床,就知道没有下雨了。等我起床一看,东方天空微微发红,分明带着几分笑意。看看花园里的花,玫瑰月季绣球都歪歪扭扭地低下了头,叶子上溅了许多泥点,花瓣苍白破碎。唯有那几株三角梅,经过雨水的滋润,紫的那么鲜艳,好像每一树都落满了蝴蝶,在晨飞中扇动着翅膀。
花园还是那个花园,春天还是这个春天,变换的只是盛开的花色,能够得到安慰的,一直是喜欢看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