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先生去了。这个经历两个世纪的老人,安静的走完了她的一生,终于可以到天堂与丈夫和女儿团聚,再不用“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了。
最开始并不知道杨绛先生是谁,初中时候就读过钱钟书的《围城》,对于前言感谢的妻子杨绛,也只是有一个名字的概念。再后来,读到“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这句后来我奉为圭臬的话,才认真的去了解这个人,并开始读她的书,也才知道《唐•吉诃德》这个公认的优秀佳作也是由她翻译的。
再后来,读她的《我们仨》、被那句“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瞬间击中泪点。读她的《走到人生边上》和《一百岁感言》,叹服于那句“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所流露出的智慧,也开始慢慢的被这个优雅、博学的女性所吸引。
1、在遇到她以前,我从未想过结婚的事
作为钱钟书的夫人,杨绛是专家学者,也是丈夫眼中“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1932年春,杨绛和钱钟书在清华大学相识。钱钟书曾在诗歌里追忆他见到杨绛的第一眼:“颉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腼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杨绛觉得他眉宇间“蔚然而深秀”,两个人一见钟情。
后来,钱钟书两人便开始鸿雁往来,第一次约会的时候,钱钟书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订婚。”杨绛答:“我也没有男朋友。”之后,两人完婚,牵手走入围城。
对于现代的婚姻观,杨先生曾经说,“我是一位老人,净说些老话。对于时代,我是落伍者,没有什么良言贡献给现代婚姻。只是在物质至上的时代潮流下,想提醒年轻的朋友,男女结合最最重要的是感情和双方互相理解的程度。理解深才能互相欣赏吸引、支持和鼓励,两情相悦。夫妻间最重要的是朋友关系,即使不能做知心的朋友,也该是能做得伴侣的朋友或互相尊重的伴侣。门当户对及其他,并不重要。”
关于理想的婚姻,杨绛回忆说,“有一次读到英国传记作家的一句话:‘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我把它念给锺书听,他当即回说,‘我和他一样’,我说,‘我也一样。’”
“绝无仅有地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这也是钱钟书曾写给杨绛的话。
2、我一个人怀念我们仨
1935年,杨绛与钱钟书成婚,不久一同出国留学。两年后,女儿钱瑗出生,孩子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乐趣,钱钟书说:“这是我的女儿,我喜欢的。”杨绛说女儿是自己“平生唯一的杰作”。
这个三口之家的生活,很朴素,很单纯,却又其乐融融。再后来,女儿走了,丈夫也走了,只剩下杨绛孤零零一个人。从此,杨绛深居简出,开始悉心整理钱钟书的手稿。
2003年《我们仨》问世,满纸岁月的痕迹,笔触悲凉。杨绛在《我们仨》里写道:“1997年早春,阿瑗去世。1998年岁末,钟书去世。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在文末她写道:“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
《我们仨》文字平实,叙事从容,淡淡的文字背后是浓厚的亲情和无限的怀恋。“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钟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
3、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对于人生和生活的意义,杨绛先生的《一百岁感言》里的每一句话都值得细细品味,本想摘抄几句,加上自己的一些感悟,但都有画蛇添足之嫌,所以还是全文分享吧。
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
我得洗净这一百年沾染的污秽回家。我没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过平静的生活。细想至此,我心静如水,我该平和地迎接每一天,准备回家。
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人生一世实在是够苦。你存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吧,人家就利用你欺侮你。你稍有才德品貌,人家就嫉妒你排挤你。你大度退让,人家就侵犯你损害你。你要不与人争,就得与世无求,同时还要维持实力准备斗争。你要和别人和平共处,就先得和他们周旋,还得准备随时吃亏。
少年贪玩,青年迷恋爱情,壮年汲汲于成名成家,暮年自安于自欺欺人。
人寿几何,顽铁能炼成的精金,能有多少?但不同程度的锻炼,必有不同程度的成绩;不同程度的纵欲放肆,必积下不同程度的顽劣。
上苍不会让所有幸福集中到某个人身上,得到爱情未必拥有金钱;拥有金钱未必得到快乐;得到快乐未必拥有健康;拥有健康未必一切都会如愿以偿。
保持知足常乐的心态才是淬炼心智,净化心灵的最佳途径。一切快乐的享受都属于精神,这种快乐把忍受变为享受,是精神对于物质的胜利,这便是人生哲学。
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最后,谨以先生早年翻译英国诗人兰德的诗句作为缅怀,愿你们仨在天堂团圆。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
你走以后,换世人怀念你们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