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人世间最大的惩罚是不老不死。
再次醒来时,是在幽深的湿谷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尽了,我褪去衣物,就近在旁边的水池中沐浴。而后摘取藤叶附身。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走出了山谷,谷外恰有一户人家,我悄声过去,试图偷走晾在门口的衣服。
我还是被发现了,年幼的女孩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我尴尬的握紧手中的衣服,良久,女孩把我拉进屋,“那衣服还未干,你穿这件。”
傍晚,女孩悠闲的倚在院里,夕阳的余辉洒在她的身上。
“你是何人,怎会”她顿了顿,“怎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这?”
我讪笑,我也想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不过我上一次的身份是燕都皇后。”
“燕国?”女孩坐了起来,“燕国都灭亡三十多年了!”
已经三十多年了么?可我还记得小皇帝贱兮兮的在我面前说话的样子,“是啊,早灭了,燕国皇帝战死,皇后被逼跳崖,一切都没了。”
“等等!你说你是燕国皇后,可你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我今年不过十六,况且你都说了燕国皇后跳崖已死,你!你……”
“我什么我!”我打断她的话,“我死的冤,要回来复仇!”我把脸凑近她,露出渗人的微笑。
“啊!”她的椅子冷不跌向后倒去,我手搭在她的肩膀,也随着向后倒去!
她被我压在身下,我慢慢爬起身,“逗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你!”她爬起来,“我叫白诺,你呢?”
我突然回忆起上一次我被小皇帝在乞丐堆里带回去的场景,那天雪很大,他望着我的眼睛,“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我记得,那只掌心,很温热。
“喂!”白诺在我眼前比划了几下。
“以前有个人叫我苏苏。”
后来几天,我一直待在那个小院,岁月静好。偶尔听听白诺口中的话本,可我觉得这世间的爱情,无不就是男主和女主的相遇,然后发生一些彼此间刻骨铭心的事情,厉害点的还会在这中途毁个苍生又拯救一下苍生,有时为了赚点眼泪,强行将俩人阴阳两隔。
爱情本就是这些,看得开却逃不开。
所以,白诺说她找了一个相好时我便也没多大震惊。她本无父无母,自从被村中人在河边救下后一直吃百家饭长大,救她的人也正是那男子的父亲,那时丢弃一个女婴是常事,眼不见自然不会有何心理反应,但看见了又常常表现出同情。
“下月大婚,你算是我的朋友,可不许走!”白诺将一堆话本推给我,笑得格外开心。
“好哦!”我本来也就没什么地方去,我拿起其中一本,随意的翻看着。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跑远了。
婚礼如期举行,我站在门外,看着白诺幸福的行跪拜礼,深红色的喜服穿在她的身上,我明明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笑意。
这是我答应她的,但现在我该走了。
其实我也曾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世界之大,有一个归处就不显得可怜。可是有些人从有意识开始就注定了不能一生安稳。
“后会有期!”我转身离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路过一处驿站,刚坐下抬起水,就听见旁人在议论着:
“整整一个村庄的人,无一生还!”
“可悲啊,听说当时还有人在举行婚礼。”
“好好的喜事……”
我猛的砸下水碗,“你说什么!”我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你说的村庄是哪个?”
他显然被我吓住了,“就,就东边那个村子……”
我几乎连滚带爬的跑回去!“听说啊,是土匪作案,抢了东西还杀了许多人,为了防止泄露行踪,所以把全村人杀了!世道不平啊!”
不可能!不可能!白诺,白……
一群群乌鸦受到惊吓飞起又落下,尸横片野,泥土被血浸染成黑红色,我在尸群中一眼看见白诺,她和另一个穿在喜服的男人紧紧抱在一起,男人背部有很多刀痕,但致命伤是一把插在俩人心口上的剑。白诺嘴角仍带着笑意和深情,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无悔的。
我不知道是怎样安顿好他们的,在他俩的坟墓前,我坐了很久,“没有钱给你买点东西,不要怪我。”
等杂草渐渐长满了坟墓,我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身体里的血液,似乎是感受到了召唤又重新的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