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省身走在老旧的车站里,这也是县城里唯一的汽车站。
呼出的气体成一阵阵白气飘散开去,风从四面八方往衣服里钻,他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似乎于事无补,凉气还是一阵阵地往身体里钻,从里面冷到外面。
等车的人忍不住开始抱怨开来,一时间就像是来到了批斗大会一般,竟是让他忍不住地乐了起来。
他不断地跺脚,以使得脚感觉起来不会那么冰凉,人也会跟着无意识转动方向,于是他索性就转着圈地跺脚,同时也观察者这个老旧的车站。
车站前厅挺大,不过瓷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产物,已经坑坑洼洼了,护栏里面依是那群无精打采的工作人员。车站除了这个大厅,就是后面停车上车的地方了。
不到10根的木柱子竖立着,搭起了数个相连的顶棚,像个加大号的凉亭,上面罗列着瓦片,此外再无别的遮挡物,风可以从四面大风往人们的脸上扑,热情到让你满脸通红。
这时,正跺脚转圈的李省身突然停住了脚,身体也紧绷了起来,眼睛直视着一个女孩,脸上显示着惊愕和尴尬,之后变成着急,然后,四面寻找着什么,但最终站在那不动,一刻不曾放松。
对面的女孩慢慢地走过来了,个子不高,圆脸,眼睛大而有神,皮肤稍黑,整体温柔而漂亮。
女孩走到李省身面前,笑着打招呼道:“好巧啊,在这碰到你,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了,差点没认出来呢!”。
李省身:“是啊,真巧呢,不过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这时候的李省身才从紧绷中缓解过来了,不在有如僵尸。
他们热情似火地聊着,但又感觉味同嚼蜡。
女孩叫郑小雨,和李省身是初中同学,而且是恋人关系,没错,他们早恋了。
那时候,早恋是要被抓典型批判的。所以他们都是在暗地里进行,从来不在人前表现,以免让别人发现,尤其在学校。
那段时间是他们最美妙的时光。
他们一起在争吵中学习,在晚自习之后,伴随着明月一起回家。何时何地彼此一个眼神地碰撞都让他们无比羞涩和万分的甜蜜。他们一起踏过过春天嫩绿的草地,仰望过夏天浩瀚的星空,采摘过秋日金黄的果实,拥抱过冬日漫天的雪花。时光中镌刻着他们的相爱相恋。但是,正如书中所言,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他们的恋情在初三下半年终被发现,最终在老师和家长们的不懈干预下如泡沫般破裂。
在那之后,他们考上了不同的高中,两地相隔甚远,在繁忙的高中生涯中,他们也都似乎默契地忘记了彼此,之后陈省身上大学,而她进入社会。
直到今天,在这里又见面了,算算竟有6年时间了。
天意弄人,破镜难圆,他们依然可以是朋友,但却已经没有拥抱的理由。
天气似乎更冷了,风也更大了,脚也越来越冰凉了,就像他们的心。
这种毫无营养毫无情感的聊天让陈省身很不舒服,就像本可以奔跑的人却只能爬着前进。他其实想问她,你这几年在哪做什么?过得怎样?累不累?有男朋友了吗?结婚了吗?话到嘴边,却最终没能说出口,于是继续无聊地谈话,郑小雨也似乎很有默契地配合着。
风继续刮着。
万幸,车终于来了,在车来的一瞬间,他俩都似乎都松了口气。
心中翻江倒海的两人上车了,小雨先选的座位,两个座位的那种,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但是没有和省身对视也没有话语的邀请,省身感到一种进退两难之感,最终,他似乎下了决定,眼神望向后方,选了个离小雨较远的座位,省身坐下后,刚好看不见小雨。此时小雨的座位上似乎传来了一个叹息。
汽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陆续送走了赶着回家的人,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小雨下的车,没有回头,省身一直目送着她,他感觉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之后每年,李省身还是会到了这个老旧的车站坐汽车回家,车站一成不变老旧不堪,依然有那么多赶着回家的人,但都再没见过小雨了。
也许再也不会见到了吧,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和一个跨了大半个中国的外省男人,有了个可爱的女儿。这些年李省身也不时在心中拷问着自己,如果当时坐到了她旁边,那么结局是不是就会改变了呢?
人总要为自己当初的幼稚和无所作为买单,没有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