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爷爷的墓到家之后,秋香说三婶说要去哪里哪里扫墓,我很诧异。在秋香含糊其辞的表达里,我迷惑了,还有谁的墓没有扫吗?不管三七二十一,去了再说。
到下面一看,一个人都没有了,她们都出发了。问二婶我才知道,原来是扫阿广!
顾不得许多,我赶忙坐上车,和二婶来到阿广的坟前。一到这个地方,我的心就紧紧地揪住了。
阿广是我的堂弟。他今年年底就满二十岁了,他去世已经整整十六年了。虽然他只在这个世上活了短短的五年岁月,但是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一场意外带走了他!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是星期天,一大早我和妹妹去水井洗衣服,阿广早早下来到下面玩了。见到他我很开心,我很喜欢这个弟弟。他有着婴儿肥的脸,圆圆的脸蛋,浓密的黑发,双眼皮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小嘴。最可爱的他此时会说话了,口齿不清说的话让人忍俊不禁,口中说的孩子气的话时常让我们捧腹大笑。
看到他我就开心地和他打招呼,我最后还说了一句话:下午去姐姐家吃饭。他笑眯眯地对我点点头。星期天是我们姐弟几个去学校住宿的日子,爸爸通常买好菜煮给我们吃了去学校,我们的习惯是叫阿丽和阿广一起下来吃饭。没想到这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阿广喜欢玩,早早从家里下来,就是为了找小伙伴们玩。在玩的过程中,有个小伙伴手中拿着一个稀奇的玩意儿,阿广想要玩这件玩意儿。当时三叔还很有本事,赚到钱,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是宠爱,想要什么就让他拥有什么。他看到伙伴手里的这件玩意儿,也想要拥有它。可是这个小伙伴偏偏不如他的意,最后这个小伙伴不要这个玩意儿了,把他丢水里,可怜的小阿广想伸手去捞,无奈身体太小,手太短,拼劲全力的后果就是掉到水里了。
在场的小伙伴看到小朋友掉到水里了都很惊慌,他们也都是几岁的小孩子。后来有个稍大胆的孩子跑回去告诉大人。当时大人们正沉迷于赌钱,呜呜泱泱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愣是没有人把这个孩子的话放在心上。等醒悟过来,已经晚了。奶奶率先跑到水井边,一声声唤着阿广的名字,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又用扁担去捞,也没找着。最终是二叔下水井里,一边在水里行走一边寻找,找了好久,才把已经失去知觉的阿广捞了起来。
奶奶回到家对着祖宗台崩溃大哭,不住地求祖宗保佑,边哭边磕头。得到消息后的我们,也飞速赶往水井旁边。那里站满了围观的人,中间是救护车,救护车上,医生们正争分夺秒抢救阿广。我看不到救护车里的情况,只听到医生在拍打阿广的身体,一阵阵拍打声传出。此情此景,我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小奶奶应该是知道阿广救不活了,她不让我看这些场景。于是骗我说,阿广会没事的,赶快回去去学校了,不要迟到了。
于是我心事重重地和我的同伴走去学校。在路上,我看到了飞驰而去的救护车,我天真地以为,阿广被他们救好了,所以他们离开村子了。我还自我安慰,阿广已经好了。
幻想太美好,事实很残忍。阿广的生命定格在2007.12.10这一天。人们说他不是被水呛死的,而是隆冬,水太冷,掉进水里他就抽筋,最终窒息而亡。他生前吃的,是一串烤豆腐。被救起来时,他口中还有来不久咽下去的豆腐残片……
我抱着美好的期待在学校待了一周,周六早上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回到家以后,发现大人们好像一切如常,没有表现得特别伤心。我甚至出现了幻觉,看到旁边玩耍的孩子是阿广,我情不自禁对他喊了一声:阿广…三叔凌厉的眼神里让我感到事情不妙。回去的路上,我悄悄问阿丽,阿广呢,怎么没见阿广。阿丽说:“他走了”。“什么!我没听清,他走去哪里了?”“他死了……”说完,阿丽眼眶也红了!
老天爷,你太残忍了。我们只是个孩子,却让我们早早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我恍恍惚惚回到家里,事情的前因后果渐渐被大人们捋顺。我所知道的细节,也是从大人们口中得知的。我和阿广的对话,永远停留在那个周日的早晨,我犹记得他那害羞的甜甜的笑。
如果他还在,今年20了,他小时候那么英俊,长大了应该会更帅吧。好遗憾,这是我们一生的痛,我们只能想象!
来到他的墓边,我的心好痛。十几年了,第一次知道他埋在这里。村里的风俗,早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用棺材的,没有葬礼,草草埋了。他没有很正式的坟墓,也无人祭拜。十几年过去了,他早就和山上的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了。如今他有了一座坟墓,至少有个念想,心里稍稍感到些许安慰。二婶说三婶也给他找了婚配,附近村的一个女孩溺了水身亡,他俩算起来年龄相当,阿广也算有了伴。
带着虔诚与祝福的心完成了祭拜,回到家里,小奶奶又告诉我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座坟墓里根本不是阿广当初埋葬的地方。他当初埋葬的地方挖水池,早就找不到了……我可怜的弟弟,老天爷呀!为什么会这样,想想我又心痛得不行了。本来感到轻松一点的心又揪了起来……时间不公平的事固然很多,可是老天爷也太残忍了,他才四岁啊,生前是短暂的生命,死后留给我们的是永久的遗憾!尸首无存,矮矮的坟墓里,寄放的是我们永久的念想。
我好后悔!要是我那天洗完衣服坚决叫他去我家吃饭就好了。他跟着小朋友玩不愿意我就没再勉强他,我也不想扫他的兴。我为什么不多强硬点,让他吃饱了再来玩,或许一切本可以避免……可惜没有如果。我只能终身后悔!
我可怜的弟弟,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好!愿你早日托生!愿仁厚的地母永安你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