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不济的文章,写出来也都是希望被人看到的。长期以来,在我的日记里荡漾着的流水账让我误以为写作这东西只是自己闲暇时的记录,以求将来无聊时的打发。但即便放诸将来,自己所写的这类东西恐怕也不会有那份闲到蛋疼的兴致去品去嚼的。毕竟只是些干巴巴的稻草,食之定然无味,弃之恐怕也不会可惜的。所以这便有了我的第一个“无”——无趣。
非常偶然的在网上看到了一篇书评,正巧此时自己也发愿要好好拯救一下那些无趣的稻草们。新奇于这本书所言,好文笔居然不用写的,而是读出来的。思来想去,这“读”我总还是会的吧?!于是颇有种在沉浮大海中瞧见了救命稻草般的庆幸,便欣欣然过去领受了,果然比我那铁打的流水账荡漾得多了。
本来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的进步还是有一些的。毕竟以前是不学无术,书连看都懒得看。写东西也真正的只是写一个东和写一个西,北定然是找不到的,南也很难看到。关于读书,后来稍稍好了一些,有时也会读完一本书,真的是读到最后一页的那种哟。然后将书一合,“啪”的一声,定要拍得响亮些。再然后,闭上眼,志得意满,顿感满腹经纶聚于丹田,仿佛身体里有股强劲的内力在奔腾流转,下笔时如有神助,酣畅淋漓。然,其后细细品来,仍旧是草干。只是一把变成了一丛罢了。所以好歹有的一些进步也便就此而已了。
忽然想讲一个东方小故事:小时候,一放假就被安排到乡下亲戚家里住啊,玩啊。乡下的阿婆们大多是不识字的,倒也常常会在家中对着张纸念。纸多呈黄色,上着霉味,初夏犹甚。印龙凤纹饰,古朴样子。婆婆们有时会点一柱清香,独坐窗前念。有时也会扎堆在桌前,悉悉索索的像是在密谋着些什么。有时只念一遍,就盖上一个红印,‘“啪”。而大多数时候却要念上许多遍才盖,“啪”“啪”“啪”,在深夜与凌晨听得分外清楚。但看这张纸还是这么张纸,霉的黄的,不会错的,只是润上了些湿而已。可大家偏要说这张纸上有了劲道——升值了,真正是叫众口成金了。
当年傻萌,也曾问过自家的阿婆,“这是在干嘛?”阿婆双目微闭,一字一字凝重道,“这是在念经。”仿佛言语中徜徉着对我等痴傻众生的悲悯。只是如今想来,我合上书的时候也常会听到这声“啪”,一样一样的。
我的阅读方式有时就是这样,像刚学英语时注的那些白字,音是那个音,念起来也基本没差,而且更有效率。但这样久而久之,便成了阿婆们的念经。其实,“读”这个字的两重释义正是杂糅着古人对文章之万千思索与深邃理解:一者,念其音;二者,更要知其顿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形成“韵”,韵生而神自分明,故有神韵一说。就像是音乐有了节奏,便会形成各种曲调风格,不然就都是“哆瑞咪”,谁谁念都一样。
其实真正阅读文章之时,戚戚然处不妨反反复复,感便能从中生发。浩浩然者当抑扬顿挫,纵横姿态方可淋漓尽致。所以古来对文章才会有“仓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这样的记载。而不是个稻草人,不能动不能说。倘若在赏读名家作品时,尚且不能读以触感,感而生发,那么自己下笔之时,又感从焉来呢?这种根深蒂固的阅读方式所造成的便是我的第二个“无”——无感。
翻看自己过往的多数文章,常以自我为中心式的写作,以自怨自艾为高逼格。“顾影凄自怜”,“花自飘零水自流”。都别管我,我只想安静的做一个美男子。“天下于我何加焉”,以此姿态恐怕至多也只是为江左添一枚布衣而已,于自己于天下怕是无用的——这是最后一个“无”。想来也感慨,自己辛辛苦苦,写出的却免不了尽是些“三无”产品,2333333333……
“写作和任何一种工作,一门技艺没什么不同,它只是我们积极入世的一个工具,一份依凭。”说的虽不免鸡汤,确实不得不承认。倘以君子不器,小道不屑道,大道又不可道,则不免落入两难的尴尬之中。那么天下文章千古事,而今往后何求哉?不就是只剩下自慰与自嗨了吗。就像那只孔雀,朝着湖边抖搂抖搂自认为漂亮的羽毛,可最后骄傲的连自己也看不起了……
所幸,这味药来得恰巧!否则,不免沦落此道中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