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老家小院水龙头旁边有一棵石榴树,枝干粗壮,不知道有多少岁了,总觉得打记事起,她就长在那儿。
是的,这棵石榴树在我心中是一位美妙的姑娘。她总是安静得站在那儿,个子不高,身材没有白杨那般挺拔, 也没有柳树那般婀娜,看起来就是一丛比较茂盛的灌木,整个春天都静悄悄的,披着一树浓绿。
但眼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突然就从某片叶子末梢,冒出一个花骨朵,像婴儿圆鼓鼓的脸颊,紧嘟着小嘴儿。慢慢得花骨朵越来越多,紧接着就有某一个急性子的花骨朵中间裂开几条小缝,有鲜红色的花瓣挤出来,很快整棵树的花骨朵就都争先恐后得开了,热热闹闹的。
每一朵花瓣颜色鲜红,像少女粉嫩的唇,红得通透又自然。整棵石榴树满树红花的样子,像一位待嫁的新娘。
满树红花挤挤挨挨,但并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结出果实,有一些花托比较瘦长的,虽然开得也很漂亮,但慢慢就会自行脱落,这种花叫做幌花。有点风的天气里,地上总是落满薄薄一层幌花,红色的花瓣散落一地,看上去美丽又壮观。
每到这个时候,我和姐姐就会捡一些红花,泡到小瓶里。小瓶里的水会慢慢变成红色,我们拿它当胭脂用,涂红指甲玩。 但石榴水虽红得通透,却是染不上色的。我们依然玩得乐此不疲,有时候会轻轻撕下一些花瓣,夹在书里,那抹嫣红就伴着书香永远保存下来。
石榴花花期比较长,有二百多天,所以很长时间都可以看到石榴树满树红花的样子。直到金秋时节,天气慢慢转凉,石榴花也渐渐落下去,只留下小小五角星般的花托,它的屁股处会慢慢鼓起膨大长成果实。成熟后的石榴个儿大又圆,和男人的拳头差不多大。阳光下,一个个裂开大嘴,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实,这个时候的石榴,就可以采摘了。
成熟后的石榴果皮比较硬,但因为都咧开了大嘴,所以轻易就可以掰开。掰开后的石榴果仁一粒粒晶莹饱满,中间裹着白色的仁,像珍珠一般闪闪发亮;大口咬下去,汁液溅满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一棵酸石榴树,刚入口时,味道确实很酸。但若是大口咬下去,最后会品出丝丝甘甜。现在想来,有点像人生的味道,酸中带些甜。
有一年,石榴树枝条上不同寻常得结了好多石榴,每一个枝条上都被累累硕果压得弯下了腰。奶奶不无忧虑得说,这棵石榴树今年怕是要累死了。
果然,秋后成熟后,石榴树叶子掉光进入了漫长的冬季。第二年春天再也没有像往年一样吐出新绿,从那以后我们没有吃上石榴。
但那丝丝甘甜却永远留在了我心里,那满树红花如新娘一般风华绝代的情景,也永远刻在了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