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瑜伽课结束后步行去公交站点乘坐公交车回家,走错路,只好从市医院东西门之间穿过。我最不愿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理发店,另一个就是医院。穿梭中看见许多严肃的面孔和愁眉不展的表情,也有按捺不住的笑容和急匆匆的脚步。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忽然想到了自己也经历过的住院。
最早的一次是母亲。
那一年母亲有了我弟弟,去外地的一家妇产医院待产。赶上我考完试放寒假,第一次坐了四个小时的长途车,晕的一踏糊涂,到了那里已是暮色昏沉。
医院的饮用水只有在楼下餐厅附近才有,我们住在六楼,电梯永远都挤不进去,只好选择步行。为了少走几趟,我都是早晨买早饭时候顺道打水。因为是冬天,一楼大厅的门口挂着军绿色的大棉布帘子,又厚又重。左右手各提一壶热水,外加保温桶和塑料袋,穿过那个通道时只能用肩膀推开布帘然后倒退侧身进入。
在医院呆了半个多月,每天如此。只有那么一次,正当我欲侧身时,有只大手从我的头顶越过,然后我就看到打开的布帘和淡淡的微笑。那个人给我的印象很深,黝黑的脸庞上有深深的皱纹,年纪大概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穿了一件灰色的棉外套。我对他说了声谢谢,他点点头。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得到陌生人的帮助。那年我14岁,习惯了父母的教诲: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帮助或是得到帮助。
那几年,街上总有坏人骑着摩托车抢包或是金银首饰,还有的人假装迷路或是丢钱骗人钱财。有一天晚上,我跟妈妈晚饭后出门散步,就碰见一位中年女子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谎称是外地人来旅游,不慎将钱包丢失,要借宿我家。我们急匆匆的离开时发现还有几个中年男子尾随我们。后来小区里人特别多,他们只好无奈散去。
所以,得到一位陌生人的帮助,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颇为震撼。自那之后,我竟也开始尝试着,帮助或是得到帮助。
还有一次是奶奶。
2007年春天,奶奶因病住院。节假日期间到医院看望她,她脸色发黄,面容憔悴,整个人蜷缩在病床上,看上去又瘦又小,只占了床一半的位置。奶奶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盼望着早日康复出院,在她休息的时候,我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
当黑发的年岁成为过去,我们已经老去;
当生命的微光不再发亮,我们已经远行;
当面对病痛已无力挣扎,请放下勇气,大声哭泣。
我不相信承诺,更不相信永恒,只因现实总不能如希望中美。
那天下午,我在医院呆了4个小时,奶奶没有喝一滴水,只上过一次厕所。晚上回家后,我问母亲:为什么奶奶不肯喝水也不上厕所呢?母亲说,她是觉得麻烦你帮助她上厕所很难为情。
其实我很乐意帮助她上厕所,却想不通为什么她会难为情。直到多年后,我因剖宫产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难为情。
有天下班后班车经过市医院,同事玩笑说那里是入住率最高的楼盘,是啊,天色才刚刚暗下来,医院已经是灯火通明。
“每一个有激情的演员都难免是一个人质。每一个懂得欣赏的观众都巧妙地粉碎了一场阴谋。每个乏味的演员都是因为他老以为这戏剧与自己无关。每一个倒霉的观众都是因为他总是坐的离舞台太近。”
那天下午,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医院的那条小路,晚饭时间将近,我路过车位已满的停车场,路过餐厅的炊烟,还路过那片人工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