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北方出生,没见过荔枝,也不知道荔枝有什么好吃的。大姐经常说荔枝是杨贵妃最爱吃的水果,杨贵妃最得大唐皇帝的宠爱,想吃什么有什么,在众多的美食里她独独钟爱荔枝,说明荔枝的味道一定是非常美的。虽说读了李白的诗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但还是不知其味,不爱其果。
我的家乡盛产冰糖梨,我自然而然的就爱吃冰糖梨。只要梨树上的梨变了味,挂了糖,我总能吃上很多。有时候母亲不让我们多吃,是怕凉了肚子,更多的时候是想把梨变成现钱。我只好不断的假装感冒、咳嗽变可怜讨嘴吃,不过真咳嗽时多吃几个冰糖梨也能好了。
去年夏天的时候,去了南方,跟着婆婆回了一趟广东老家。家里长辈用软糯的闽南话交流着,我不大懂,央求会说普通话的嫂子带我出去走走。我想看看先生的老家,看看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嫂子带着我去了老屋,一路上屋舍相连,偶尔还有人在煮饭、喂鸭,我惊讶于南方的屋舍之间竟然没有庄廓之类做分界,刚出堂叔家又在表姨家,嫂子和他们打招呼,介绍我们认识,我略显尴尬的招呼着一不小心就创入心里的亲戚,一路串到老屋。老屋的门高大阔气,墙上布满了青苔,高出院墙的瓦房上也是青苔。老屋的大门钥匙不在,我们不能进去,在门口合影后嫂子说先生最爱的桂味荔枝已经熟了,邀上家人一起去摘荔枝。
荔枝园离家有段距离,出了村,拐过村口鱼塘,田里的稻子长的很整齐,还没抽穗,所以看上去有点像俊俏的麦苗。乡间小路旁的大树上传来蝉鸣声,蝉鸣声里的空气更热,更令人想念北方的夏天。鸡悠闲的在草地上啄食,蝴蝶匆忙的闪着美丽的翅膀到处飞舞,远处菠萝蜜树干上挂着疙里疙瘩的菠萝蜜,孩子们在前面跑,因为他们都知道荔枝园。我对路边生长的各种植物满怀热情 一会儿逗弄含羞草,一会儿看看池塘里面的莲,嫂子像一个保护神一样守护着我,她说含羞草有毒,又说水里有蛇。她一心想让我快点到荔枝园。
侄儿们欢呼雀跃的爬上了结满红荔枝的荔枝树,我知道我家的果园到了。摘荔枝不像摘冰糖梨,是连枝一起折下来,一把一把捆绑在一起带回家的。我迫不及待的剥开荔枝,水灵灵的果肉饱满、圆润,还未吃进嘴里,先是一股清香,很好闻。我坐在树下开始大吃荔枝,想起初中课文里的学过的荔枝蜜,里面有“日啖荔枝三百颗,无需长作岭南人。”真是太好吃了。
鲜荔枝不但好吃,还十分好看。我想起老公公在世时常爱讲的一个故事,他说当年婆婆怀了先生,他们一起回老家待产,先生前面已有大哥大姐两个孩子,所以对先生的性别也无太大的期盼,作为广东人天生爱男丁,他内心希望生个男孩;婆婆认为大姐乖巧,心里想着生个女孩。当产婆抱着先生给老公公的时候,他悄悄打开包裹婴儿的毯子,看到一颗红荔枝,高兴极了,竟然脱口说:“生了个带红荔枝的。”于是众人都乐了,从此家中没有男丁出生,都说“生了个带红荔枝的”。
二妈向我讲述着荔枝园里每棵树的来历,每棵树的过往,嫂子做翻译,我大概了解了以前我们家有很多荔枝树,有早熟的,也有晚熟的,很多名贵品种的果实都用来换钱做这个大家族的生活费用了。现在家里的年轻人大多出门在外,老年人没有经历再去照料这些荔枝树,荔枝树有的死了,有的给了别人,各样儿留了一两棵。我心里暗暗琢磨,原来南方和北方一样,都经历了农作物支撑家庭经济时期,现在又面临着快速城市化进程,老人们守着家里人的全部念想,年轻一代们走出农村,一代一代扎根在外面,洒热血流血汗,渐渐的只留下一些关于故乡的传说。
回家的时候,满地的荔枝让我发愁,只见二妈用打荔枝的长竹竿挑着两大捆荔枝,一颤一颤的迈开光脚丫走了,我和嫂子领着孩子们在后面跑,感觉这情景我好像在哪儿见过,非常熟悉,却又找不出出处。
回到家里,孩子们吃饱了荔枝,就拿荔枝核做陀螺玩,很新鲜,我从未玩过如此迷你小陀螺,兴致勃勃加入其中。选一些饱满的荔枝核,在荔枝核上插一根牙签,迷你小陀螺就做好了,大伙儿一起比赛,比谁的陀螺转的时间长就算赢家,很是有趣。我平生第一次吃新鲜荔枝,玩荔枝陀螺,却吃的舒心玩的舒坦。我想这大概就是先生常念叨的荔枝园早起融入了我这个北方媳妇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