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明白的道理系列#
我们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余秀华《在打谷场上赶鸡》
母亲告诉我,她是在梦见屋顶飞过一匹枣红的骏马后,发现怀上了我。年幼时我曾无数次描绘这样的梦境,它那么独特、不羁。但与此同时,我还在被另外一个问题困扰——假如我的父母是和别的人成家了,那“我”会出生在哪、有着怎样的身世?我也曾无数次想象在陌生的原野和天气里,“我“跟随陌生的“父母”,走在另外的光景中,恍惚又真切。这些许是年少自我觉醒的幻觉,也是印证——自我就是从这些自命不凡中显现出它的面目。在漫长的少年时代,旺盛的成长也是旺盛的感受力,它们蓬勃而势不可挡,并一定是独特的——那么多从未有过的原初体验必定是独特的,也随之带来绵密的孤独和敏感。少年的不甘、向往和懵懂,都可以在自命不凡中收容和自洽,并变成它的养料。
那人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命不凡的虚幻的呢?应该先是喜好——味蕾在酸甜苦辣咸中尝出了偏爱、眼睛在红黄蓝中找到了最爱,然后是缺少刺激后的迟钝——本就越来越少的原初体验再加喜好的挑选就更少了,最后就是无聊和失望——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啦。春风每年都从南到北的绿,花好几回月圆几次,连聚散也有时。哭过笑过,回想年少懵懂的向往,明明从没想过未来的未来是这般过往的重复。那时也看不清未来,却坚信它一定是“不一样“的,至于什么不一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一样“。但未来到来时,也许不仅没有远大前程,却在镜子里看到过往的回放——我们在似曾相识里哭过笑过、在相同的渴望和困惑里挣扎和困顿。
更何况成年后不一样是危险和不安的肇端,是难于启齿的。我们被教会了那么多规则,吃喝拉撒睡、说话和走路,都有该有的样子——成为成年人的样子。我们是需要被定义的——年少时经自命不凡喂养起来的自我,是需要被审判,甚至被剥夺的。人山人海,可供选择的角色和路径本不多——甚至选择的机会也是不一定有的。更何况获得认同和安全的本能,有时候会隐藏那个自命不凡的自我。
如此这般,去除自我的那层魅后认清自命不凡的虚幻。在春风来的夜晚就一样沉醉吧,在花好月圆的时候就一样庆祝吧,聚散有时就细水长流。只有这“一样“的沉醉、庆祝和守望,给我们安慰——他们明明琐粹、不起眼,不够远大和独特,甚至还磨人,可我们就是困于这些——困于这样真实的生活。但我还是宁愿承认我年少时自命不凡的幻想,最终是败给真实,而不是现实。只因那时年少,还不懂得生活的真相只是这日复一日的渺小和平凡,而不是远大前程。也许未来的未来,依旧可以有一样对远大前程的期许——甚至不再有,但我也知道无论终点在哪,充斥其间的——没有“不一样”,都是一样微小的事情、都是如春去秋来一般注定会来到的温暖或限制。
微信公众号:yidianzhongl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