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记忆
萧韵
我的老家就住在三角湖公园附近。我的童年,少年以及青年最初的几年的生活,都和花园里的岁月息息相关。这个在城区显得不大,却资格很老的老百姓休息,娱乐,散心的地方,羁留着我人生的许许多多生活,成长片断。公园的草木角落,都有我太多的曾经的在里面嬉戏,度过的痕迹。自从我85年从老家搬出去住以后,将近三十年,三角湖公园,我再也没有来过。
2016年4月18日,我和几个朋友结伴来三角湖公园看好友“刘臻仲山水画临创展”,使我有机会旧地重游。站在那湖亭,那角楼,那老树,那残墙,那块熟的不能再熟的热土上,我心潮澎湃,感慨万千。真的感受到:岁月倏忽,转眼沧桑的道理。蹒跚在园里弯曲,逶迤的湖边画廊和绿茵小道间,幼年时在这块地方发生的一幕幕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如此清晰,直如昨天发生的一样。
我7.8岁的时候,觉得在我生活的天地里玩水,游泳最大的水面,就应该是“三角湖”了。小时候,我常跟着我的二哥,三哥和自己做邻居的孩子们来湖里游泳,打水仗,钓鱼。特别是夏天,三角湖简直就是我们这些爱动男孩的居家后花园。大家天天有约,早上,傍晚,节假礼拜天,一定是“不见不散”。
那时候,我觉得湖水特别大,特别深。在印象里,那时的湖水清冽碧绿,水势灏淼。特别是有风的时候,微波涌动,湖潮击岸。站在水边让水拍打着挽起裤角的小腿,那惬意……。
三角湖南北长大约有五十米。东西宽也就二百米左右。小时候的感觉,这可是难以逾越的长距离概念。
上小学之际,我的身体瘦弱。游泳的时候常常觉得体力不支。(当时游泳也没专门学过,就那样在水里泡着就自己沉不下去了)所以,老是别人游泳在南北之间打几个来回,而我,就只是沿着岸边“扑腾”。最多的时候,是光着膀子坐在一块青石上,两只脚伸进水里看着人家在湖里“练浪里白条”。
记得有一回我跟着哥哥和几个邻居的玩伴去三角湖游泳(那时侯叫洗澡)。正玩的高兴,来了一帮我们那一片的“神家”(意思就是混混)。他们认为我们占的那块地方下水比较合适,非要我们把地方让给他们。我们不肯。他们就霸道的提出来“潜猛子”赌输赢。输了,走人,赢了,就占住了这个地方。他们人多,年龄大。我们人少,年纪也少。一时都没了主意。我二哥问他们:“潜猛子”潜多远?对方一个大高个指了指对面说,就到那个亭子下面吧!啊?那可是五十多米呀!我惊恐的望着哥哥。哥哥不慌不忙,来回看了几遍这段水面的距离。然后问他们,说话算不算?高个子说:不算是这个。他比了一个乌龟的手势。“好”!我二哥说完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水里。高个子一愣,随后也一猛子沉了下去。他们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涟漪一会儿就没了。水面慢慢回复了平静的原样。岸上的人都把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对面的亭子。我的心“怦怦”乱跳。为我的二哥安全忐忑不安。好像过了好长好长时间,突然有人喊道:出来了!只见对过亭子下石头台阶下,升腾起一团水泡。接着一个人的半个身子蹦出湖面,我一看,是我二哥!我大声“哥,哥”……那个激动,不亚于今天我们为孙杨获得“金牌”时的那番欢喜雀跃!与此同时,在亭子偏西的地方,高个子也露出水面。他潜偏了方向。输了!自那以后,很长时间,我都为二哥这极好的水性骄傲着。
进了花园大门向东,有一片花草茂密,林树参差的去处。(现在开辟成了一个极幽静的园中园。取名“榴园”)其间错落耸立起几座土堆小丘。小时候,我们一帮孩子喜欢在这里捉迷藏。再大一点,我们几个发小好在这里健身练武。当时教我们习武的老师叫“韩大”。是当时威震南门的武术高手。他让我们每天早起,傍晚在这里练基本功。什么“抓花砖”,“拧千斤坠”。“抓花砖”就是两手各抓一块青砖,提胸平推。每次三十下。一口气推三回。“拧千斤追”就是一根木棒用绳子吊起一块或几块整砖,平伸两臂使劲往上拧。常常拧不了四五次,就胳膊酸疼,支持不住了。那时候还时兴摔跤,我们按照师傅要求,结对跘摔。直到大家累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那时候我身体单薄,体型偏瘦,常常让人家摔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为此,没少让我的母亲责骂追打。唉……小时候,玩劣痞性,让人每每想起来就不禁莞尔。
在公园西边,我又站到那座记录了厚重历史的老城墙下面。望着它,四十年前的往事回忆,冲涌脑际,再上心头。这座解放以前的城堡,已经修复了好几回。过去墙壁上的弹痕累累,今日已渐现斑驳,有的已经剥蚀模糊。放眼望去,城头上面多了一座了望亭。原来攀援走上去的是几条人为踩出来的小径土路。最北边是主路。原来也是一个土漫坡。现在,上城楼的路都修整规矩。一律灰砖垒砌。我从北边拾阶而上。大约有八十台阶,就到了城楼上面的一个平台。右手处,立着前几年的一块青石竖碑。上面记载着城楼历史和重修此楼的过程。撰文者:张之。安阳大文人。书法是我的老师任治国先生的手笔。这两个人我都熟悉。看碑思人,倍感亲切。新建的了望亭悬挂着一块匾,是由著名书法家张海先生写的“文峰再望”。或许张老先生已退出热闹圈的缘故?这块匾显得很是落寞。环顾周围,那扇我们总认为很神秘的钻进城堡内部的门现在被两扇铁栅栏锁死。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头,不伦不类贴着一个“什么冰点”的招牌。更使人感到岁月挪移,物是人非的沧桑。踱步稍东一点的城堞处,举目眺望,东北角的湖面水汽氤氲。沉静空阔的湖上,几只白天鹅在悠闲飞翔。那块现在看已是很小的水面,有此飞动的生灵点缀,竟然给这古老的休闲之地添了许多动静之美。回眸西北方向,隐约看到那条上城楼的甬道。甬道两边,垂柳依依,绿草茵茵。在长凳上,不少老人闲坐聊天。一群小孩欢呼着顺着层阶向城楼顶上跑。他们的身姿架势,让我一下想起我小的时候,也这样跑过。那时侯,我们练腿劲,就顺着那条土坡往上跑。老师说,这叫“跑坡”可以增加腿部力量。每天早上上下十趟。练了好几个月呢!
站在城楼俯瞰整座花园,所有景色,景物都一览眼底。也许是小时侯人小,看什么都又高又大。现在大了,看什么都又小又挤。站在高处,我给友人指点着我记得的所有点点滴滴。比如,在哪儿我给谁谁一起照过像。在哪儿,我跟人摔跤我被人家摔得人仰马翻。在哪儿我曾和人相约黄昏后……唉……真的是时间不经用啊!怎么说老就老了呢?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一边和朋友念叨,一边自言自语。不自觉吟出了几句顺口溜:
旧地多年我未来,
古亭残水映楼台。
新花绿树谁知我,
故道白云费劲猜。
今日登临已老翁,
昨天去耍是玩孩。
能寻老路温凉梦,
有幸返童痛快哉!
现在的三角湖公园真的很热闹。特别是早上乃至整个上午,公园内简直可以用“人头攒动,沸腾如潮”来形容。擂鼓跳舞的,扬琴放歌的,围座打牌下棋的,挥剑打拳练武的,扶栏杆康复的,沿长廊散步的,对着水面吊嗓子的,捧着书本复习功课的……哎呀,我初开乍到,一进来真被这阵势镇住了!穿梭在人群中,脑子不断浮现起几个名词“幸福了”“知足了”“麻木啊”“歌舞升平了”等等……现实让我对中国的老百姓又一次肃然起敬。他们太可爱了!固然他们不富足,但他们很懂的“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这样想着,看着,走着,不知不觉中,太阳当头,已近中午。大家吵着喝酒。我收回驰骋的思绪,回到现实。跟着大家上车去酒店吃饭。在车上,我又对这个我们儿时的娱乐花园深情看了一眼。心里暗暗说一声:再见。
乙未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