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城市,犹如铺陈开来的蓝丝绒地毯,深沉而静默。
我站在街角的站台边,等着秋夜里的最后一趟公交车,夜风在耳边呼吸,带着秋凉。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手机在兜里震荡开来。
“我的人生在某个感情中走不出来,也许是我不想走。”一段文字在手机屏幕上,次第出现。米筱的那张肉肉的团子脸,带着月牙笑的眉眼,像播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我说,走不出来,说明你用情至深。
可是,人生是谁都明白应该怎么去过,却依旧做不到坦然开怀。
一路上,她带着一点点怕打扰到我的小谨慎,又有一股子说不完的悄悄话,在微信的字里行间里,自说自话。为情所困三年多,当初的和平分手,终究是因为不甘心,心心念念,深陷不出。
“因为他,我开始写字,所以我从来也不写感情故事,不看别人的感情故事。试过去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却发现,现在的自己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我沉默的听着微信那头的她,一点一点地讲述那为时不久的感情,轻轻的叹息,仿佛空气中都带着怜悯的湿度。我说,别给自己太多心里暗示,别封闭自我,别以为自己不会再爱,其实,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碰到让你心动的那个人。
她仿佛压抑了很久的感情,努力的说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我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不去想的时候,在空闲里,那个叫回忆的东西还是会铺天盖地,袭面而来。
到后来,我感觉到,其实,她在微信里面说那么多话,并不一定是想要得到我的言语安慰,而是希望在深夜孤独身边无人说话的时候,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说一说沉在心底的话,说一说生活中没有办法吐露的心声。
也许,在生活中,她努力的让自己笑着坚强,努力的让自己忙碌充实,可是,在深夜梦回,周边都寂静的可怕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那个曾经的人,而此时,她翻遍了通讯录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发出了这段话。告诉远在浙东,未曾谋面的我,她其实,还想他。
那个远在西北的姑娘,愿意在自己无助的时候,给我发一封袒露心扉的微信,说一说自己心里的话,就像是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也知道镜子里的人会回答相同的内容。她其实也知道,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内心知道有人在听,就已足够。
我说,时光会给你答案,你以为现在走不出去的迷境,终究会因为时光不急不缓的步伐,消逝在记忆深处,当你回头,只会轻轻道一句,原来我也曾那么深陷过。
岁月会把记忆的棱角打磨,只留下晶莹剔透的样子,有时候,我们终是在庆幸着,那段糟糕的日子带给自己的力量。我们都会经历人生的各种各样的阶段,而旁人只是告诉你那些他经历的事情,给你一份不那么真切的经验,怎么扛过去,怎么走出来,都需要自己去领悟。
后来,她说,虽然也许,明天我依旧没有走出来,但是至少现在,我今天说出来以后,心里舒服多了,我知道有一个人,在听我说话,就够了。谢谢你!
我站在即将到家的路口,风呼啦一声,刮得楼上的窗户猎猎作响。我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星光,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像多年前的自己。
高中时期,沉默少言的我,一心只是为了心里的象牙塔而奋斗着,不参与到宿舍里的小团体,不参加她们的卧谈会,深夜里用手电筒躲在被子里看书,人群中也是独自行走的那一个。渐渐地,被文科班花枝招展,左右逢源的富家女所嫌弃和挤兑,好像在高中时代,总有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女神,也总有很多是平凡低调的肉体凡胎。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互不相干,却也互看两厌。
于是,在那一段让人沉闷,迷茫又被孤立的时候,被前桌的男生一些细微的关心所感动。现在想来,也许,那只是年少的一份依赖,想要在孤独的时候,寻找一份依靠,让枯燥又繁重的学业里,没了友情的滋养,至少还有温馨和感动陪伴。误以为的爱情,让我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如愿上了大学,却在即将步入大学的那一个暑假里,我们和平分了手。年少时候却总是玻璃心,矫揉又易碎。在收到分手电话以后,泪水就在远去的列车上,干涸不了。行尸走肉一般,仿佛那一份依托一夜间就消失了,摇摇欲坠的身板,在金秋泛黄的树叶里,单薄又无助。
我在深秋的夜晚,打电话给多年前的同学。电话接通,不说话,泪水哗哗流下来。
我还能记起,电话那头传来的雨滴声。滴答,滴答,永不断更的可怕寂静声。
哭累了。一字一句的告诉远在南方的同学,我好想他。
我记得她那个时候,也是轻轻的叹息一声,说,你以为的爱情,谁不曾经历过?你以为那个他就是不一样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们终究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的,那些你自以为的温暖,也只是爱情的糖衣,剖开了浪漫的外衣,剩下的就是现实的苦涩。年轻的时候,谁也不会一开始就遇到那个对的人,错过了就错过了吧,你们之间的缘分还没有达到可以执手相看泪眼的地步。时间久了,他就会逐渐消失在你的记忆里。
大家都说时间无情,其实,时间最有情。它能让你从中振作,也能让你抚平伤痕,唯一不好的,就是那一去不复返的情绪和再难起伏的心境。
谁人不是经历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才与年少无知的自己握手言和;谁人不是哭过了一次又一次,才从情丰意满里让自己淡定平和。我们都在与时光做交易,它带走的是回不去的年华,它带来的是抹不去的沉淀。
时光在我们身上已雕刻成了一幅画,画的背后尽是悲伤,或许已厌倦了人世间的冷暖,又或许是舍不得那个陪了你一辈子的人。
还记得,她在电话那头说,谁也不能劝你放下,只有你自己,才能走出自己的阴霾。虽然时光会让你温和,但如果你仍然不去让自己接触新的事物,封闭自我,那么,再久远的时间,也无法让你平和静默。你曾经那么欣赏的才情丰茂,沉静淡然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历经了风雨,终于走向了自我成长的救赎?在欣羡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何待自己?
电波将她的声音拉近,萦绕在耳畔,在不远处,轻轻地,就这样温暖了我好多年。
从那之后,我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默默地努力着。不仅仅是为了活出不一样的人生,争一口不甘心的气,更是为了成为那个心目中不一样的自己,去看看时光是否真的善待于我,让我平静温暖,淡然寂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来,幼稚如当初的我,也庆幸当初生活给我的重压与打击,成就了现如今的淡定从容,挥洒自如。我站在深秋刮过风的街口,想着如何安慰远在西北的好姑娘。
一个人永远躲在自己内心的人,是无法成熟的,生活的历练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最好良药。就如泰戈尔说的:“我们热爱这个世界时,才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辨识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我们需要戒掉幻想,认识真实的世界。
最后,我发信息给好姑娘:时光的力量,终于把人便造成与起始完全不同的模样,今朝让人痛苦不堪的苦,他朝同样会淡化。如果不是走到今天,我也并不能体会,岁月如此强大,也终究不会懂得,原来炽热和冷静这两极可以如此交融,青春和成熟也可以同时抱拥。时间,真的会让你变好,善待于它,全心接纳,它会还你一个温情的未来。
月光下,风声里,我也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一个人,不论男女,不要以怨妇的面目呈现人前。成长,就是一步一步,穷多年的时光,培养自己的坚韧力量,建立起内心强大的支撑。
而我们,唯一不应该犯的错,就是因为别人的从想法,而扭曲了自己的人生。这一生,我们终究静待时光的检验,愿时光有情,愿你我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