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你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炸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即农历小年儿,不禁想起小时候的“过年”。
扫房
小时候,一放寒假,我必先去姥姥家玩几天,大人把我接回家时,家里已经有了很浓的过年氛围 过年的各种准备工作,体现出女主人的精心能干,这些活动妈一定是主角,爸配合工作。
年前扫房(即住房大扫除)是必须的。一清早,妈就把衣物全收拾起来,被子抱到别的屋,电视、沙发、衣柜等家具电器都用大床单和塑料布蒙盖严实,炕席也卷起来放到院子里,只露出黄泥磨得溜平的土炕。接下来妈自己则全副武装开始扫房,口罩、帽子、头巾、外套、围裙,只看见两个眼睛。她用绑在竹竿上的鸡毛掸子把屋顶各角的蜘蛛网或尘土卷走,再用长竹竿上绑着洗净的旧布条,轻轻擦拭房顶和墙角,直到房顶的空间干干净净。随后妈开始擦拭墙壁和窗台,用洗净半干的旧布擦抹干净。接下来是扫炕擦炕,继而是换炕席。有时是换上新买的苇席,即使不换新的,也要刷洗干净。妈用大刷子沾着泡好洗衣粉肥皂水的温水刷席,再用清水擦洗几次,最后用干毛巾擦的半干,铺到热腾腾的火炕上,半天儿功夫,炕席就烘干了,乳白中泛着淡黄色的席子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爸则坐在灶前用棒子骨儿和木柴烧火,两口铁锅里都烧着热气翻滚的热水,爸一盆盆给妈端去清扫用的热水。
上午工作告一段落,爸是不太会做饭的,中午就在铁锅里用大屉蒸上妈妈做好的黏饽饽(黏面做的小豆包)和早晨或昨天炖好的酸菜。妈洗把脸吃完午饭,下午继续扫除。盖在家具上的床单塑料布等撤下来,开始大“洗”工作。东院三大妈西院小燕妈们过来串门儿,一看见就说:“挺早哇,他老婶儿(叫我妈)开始大“喜”了啊!”妈笑着应着跟她们说话儿,手下可一点不耽误干活。她用两个很大的铁盆放在灶前方便舀热水,一个盆洗床单被罩一个盆冲冲涮,然后用几个小铁盆再涮洗几遍,我和哥负责擦玻璃,每人几扇玻璃,擦的亮晶晶的,感觉整个家都焕然一新。妈洗完大床单和外套时哥就和她一起拧水,使劲儿拧成麻花让水尽量流出来,有时我也要帮忙,拧几下就觉得手酸疼没劲儿了,哥还笑着说我:“使劲儿啊,看你不好好吃饭,没劲儿吧!”
院子里,晾衣绳上晒着两溜平整的床单窗帘和衣物,晚上冷了还会结冰,白天太阳高照就会晒干一些。有的厚棉袄外套要晒好几天才能晒干。
串亲戚
爸这辈份里不出五福的叔伯大爷有四个,姑姑很多,有十来个,到哥这辈份男孩十个,女孩九个,我和哥是最小的,自然最受宠爱,最大的是二大爷家的大哥比我大三十来岁,侄子只比我小一岁。过年串亲戚时,大多是一群哥哥们骑车带礼品去,我哥十来岁时就跟随大哥哥们去各个姑姑家串亲戚,回家他兴致勃勃地给我讲出门的见闻,讲在姑姑家吃饭,我很羡慕,到我十来岁时。大哥有意锻炼大侄子,对我这个老妹又宠爱,于是大哥哥让我和大侄子跟着哥哥们一起去串亲戚。我们或骑自行车或骑摩托车,到了姑姑家自然是极亲热地接待我们,进门后大哥哥们和姑父、表兄、姐夫们聊天,我和大侄子去院里四处参观玩耍,口袋里装着满满的糖果小鞭炮。姑姑、表姐、表嫂们自然是做饭做菜、忙忙碌碌,屋里院外谈笑风生,亲亲热热。这样的串亲戚一直延续到我上师范,在哥哥们眼里我始终是小孩子。
吃完饭又聊上半天,临走时骑上车子了,姑姑、姑父他们还跟着走,送我们这支小队伍,尤其是姑姑们,看到侄儿侄女和侄孙们分外亲,高兴的合不拢嘴,我们临走时姑姑还眼眶湿润舍不得娘家人儿。正月里,爸和几个老哥哥也会到邻村两三个年龄最大的姑家去转转看看,回来时跟妈絮絮地谈着哪个姑姑今年不太硬朗,哪个外甥最能干,哪个外甥媳妇不爱说话却很孝顺。那时候,叔伯家的亲戚们都互相走动着,大家族里可真热闹。
做菜请客
由于爸是他们叔伯哥们中年纪最小的,妈又脾气温和干活利落,所以姑家的亲戚们来了,总会先在村里的几位大爷家转完,最后都聚到我家来吃饭。每年家里要请好几天客。姑姑家的来两波,姥姥家的一波,本村的姐姐姐夫和邻村的亲戚要请一波,最后就是本家的大爷大妈和哥哥嫂子孩子们一波、两大桌。妈妈是理所当然的厨师,各种条肉、方肉、肘子、鸡肉、酥肉要提前蒸满满一大缸在院子里,用盖子盖着,这就是天然的大冰箱。妈妈还会做好山楂、苹果、梨子的各种水果罐头,做鸡蛋白糖裹的花生米,提前炸好一条条大鲤鱼……来客人时凉菜、热菜、蒸肉一大桌,妈真的是太忙了。最近跟妈聊天问起来:妈,你那时太能干了,平时忙,过年也忙,不累吗?”妈说:“不知道为啥,累是累,心里整天还挺高兴,干活有劲头,总觉得要过好自己的日子,要使劲儿往好奔……”
看春晚,守岁
过年的晚上,一家四口吃饺子,东西院的哥哥们都跑过来喊哥哥去放鞭炮看烟花。饭后8:10开始,全家都要看春节联欢晚会,而且要守岁。爸总是看一会电视,看一会书,忍不住困就呼呼睡着了。我和哥看春晚,就盼着最喜欢的赵本山的小品、牛群冯巩的相声,嘴里还吃着瓜子糖果。看过自认为最精彩的节目后,我们哥俩也都困得睡着了。妈呢,是一定要守岁到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的。节俭的她这晚却把所有屋子的灯都点亮,妈说要亮堂堂的迎接新年,菩萨前灶神爷前都摆好了供果,妈一会坐在炕上看春晚,一会又去屋子院里的忙乎,窗外时时会有一阵阵鞭炮声传来。这真是一年中最幸福最轻松的时光啊。我们就在这亮堂堂的灯光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睡着了。
12点到了,春晚中主持人喜悦的声音齐声数着“十、九……三、二、一!”共同迎接新年的钟声敲响,妈在那喊爸,让爸去放鞭炮,爸有时会连忙套上棉衣去院子里放鞭炮,有时被喊醒了也舍不得从热炕头起来,于是妈就自己拿着二踢脚和长长的红鞭去院子里点燃,我们都醒了,外面鞭炮声分外热闹起来,“噼噼啪啪”的那是挂鞭,“呜——咻”那是钻天猴儿,“砰——嗙”那是二踢脚,“嗖,咻咻咻”那是礼花……我们贴着玻璃往外看,天空五彩斑斓,绚丽夺目,电视里也看到全国各地人民共迎新年的盛况。我们中国人都是以这样无限的喜悦和希望,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拜年
初一早上一定会拜年。我是最小的妹妹,其他姐姐们都出阁(结婚)了,于是我跟着各位嫂子们一起去拜年。走到大街上,一个个队伍见面都要互相拜年,要打趣聊天,然后各个队伍继续前进。我们是要把本姓的本家们全都转过来,到哪个叔叔大爷家里,都是桌上炕上摆满瓜子糖果,跟长辈小辈每个人见面都要说“过年好!”孩子们装着糖果边走边吃,拿着小摔鞭边走边放,村子里到处喜气洋洋,欢声笑语,年味洋溢在每一个角落。
每当忆起,童年如在眼前,“过年”如在昨天。如今的年味似乎越来越淡,但小时候那浓浓的年味、满满的情意、无忧无虑的快乐,一直珍藏在记忆中,温暖着长大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