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疆手札-远方的故人(1)

那还是二零一四年的春天,八岁的你笑着打开了门,我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样子。当时的我从未想象过,在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孩子的时候,会有一天成为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如今想起,原来成长并不是你一个人走过的路,而是我们两个人需要一起经历的事。

——于乌鲁木齐

人总是这样,随着时间推移,年龄的增长,我想更多是对责任的理解,才会让远行所要付出的代价显得越发的沉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旅行于我而言似乎更加的遥远了,柴米油盐,生活的琐碎,我需要直面的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一生。

你小升初了。

你早恋了。

你青春期了。

这些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忽然之间,你就长大了。你长得越大,仿佛也就离我们越远。于是,我与二师兄说,趁我们还未老,再带你去一次远方吧,在你成长的史册上,这小升初的假期,童年跨入青少年的时间节点,留下我们现在仅有的笔墨。

以后得事,以后再说吧。

独库公路,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新疆。这样一次长途跋涉的远行,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割舍许多,旅店要关门一段时间,对于经济紧张的我们,生活的压力便是徒增。于是,当有了这么一个念头,也迎来了许多不解,还有劝阻。

代价,永远是我们人生许多个阶段需要衡量,用来决断选择的标尺。这样一个价值导向的时代,假如你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便会让人质疑和嘲讽,反之便是成功的典范。你可能现在并不能理解,我还是决定去了,带着二师兄,陪着你。

机票买好,行李打包,二师兄显得异常的兴奋,而你似乎有些不情愿。或许,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待在家里只要有外卖,网络,还有游戏就能构筑你的一整个世界。但是,我始终相信,当你走的越远,看的越多,你便会成长得越是强大。

岁月犹如一坛老酒,时间和空间所带来的变化非常令人诧异。你看,三个多小时我们就从成都到了几千公里之外的乌鲁木齐,转眼之间,你也从当年给我开门的孩子,变成如今年少轻狂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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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新疆的省会,一座因清朝驻军崛起的城市,历经岁月的沉淀,如今成为了西域的首府。成都至乌鲁木齐近三千公里,时间和空间的变换,也是一刹那的光阴流转。形色各异的旅人,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彼此怀揣着各自不同的目的,从不同的城市相聚于此处,然后离散到天涯。

接机的本地师傅非常热情,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给我一种北方汉子的粗犷和豪爽的感觉。车上的闲聊之中,也是明白了他为何很少发笑,脸上尽是一副疲倦的神情。生活的艰难之处,也许就是这样,在我们为了生计苟且之时,即使我们能够预知明天将要发生的一切,却做不了任何的改变。

然后,有些人称之为命运,且眼已被注定。

十一点的乌鲁木齐有些冷寂,街道随处可见的岗亭,在让人安全感倍增的同时,也多了一份紧张和压抑。安放好行李,凭借着记忆走到曾经觅食的街道上,晚上十二点的烤串,也是我们带你生平第一次品味西域美食。

我是迷糊之中被二师兄叫醒的,因为行程的安排,仅有一天的时间在乌鲁木齐做短暂的停留。于是乎,我们想利用这些时间,让你了解这座陌生的城市更多一点。新疆博物馆作为第一站,这不仅是你,也是我们第一次更为深入的探寻这座城市。

新疆作为丝绸之路的核心地带,造就了西域的历史和文化之中,虽然少了一份西藏的神秘感,却独有一份别样的异域风情。当我们从博物馆的时光隧道中走出来,便接到了“明骚”的邀约午餐的信息,这也是我第二次再见“明骚”。

彼时,我们青旅迎来了一个立志环华的独行侠,后来又来了一个走川藏线的住客。不知道哪一天的嬉笑之中,他们两个人便被我们称之为“明骚暗贱”组合。暗贱是一名健身教练,比较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只是时不时的来一句神补刀。而明骚则霸气外露,即便言语之中,也有些泰迪日天日地日自己的嚣张气焰。

成都之后,两人行程的不同而各奔东西,一如江湖侠客的点头之交,萍水相逢。我想,我们都是这样,从开始到再见,不需要任何缘由,也不需要所谓离愁。只是,我没有想过一别之后,活在如此世俗的一个现实之中,乌鲁木齐的再见之日,除了形体和容貌的变化,我们仍然能够感受到故人重逢的一番意味。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许多。当我们感叹唏嘘,回头遥望,时光远处模糊了的记忆,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闪动。那个意气风华,浪迹天涯的你,那个洒脱张狂,一辆单车,一个人立志环华的你。如今,却给我一种刀剑入鞘,马放南山的感觉。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一如传奇的故事那般,所有的江湖都会消亡,所有年轻的侠客都会老去。你会,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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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国际大巴扎之旅,我已是找不到当年的街道和商贩,城市规划和建设让这里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收取门票的一个景区。于是很多人离开了这里,我想破旧立新的意思,不过是告诉我们,很多东西是如何的渺小,以及多么的微不足道。你看,不光是血肉之躯的我们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城市都会变幻着自己钢筋水泥的模样,而信念的幻灭,更是不足一提。

所以,我再也不想出去,即便这座城市还有很多地方,我并没有踏足,但是那有如何,终究会被改变,终究会面目全非。现在,酒店的房间便是我最好的归宿,与我爱的人在一起,足以让我心甘情愿的挥霍这所剩无几的青春。

如此,荒唐的度日,我们一家三口甚至晚饭都懒得出去解决。这个明天即将赶往独山子的最后一个晚上,浪子因为工作从独山子赶回了乌鲁木齐,我们就这样见了一面,阔别一年之久的他乡重逢。

一如他的微信昵称,我便知道他有一番山水,那是别人无法企及,他也不得碰触的远方。世俗的尘土,盖住了他的双腿,于是东奔西走,终年郁郁寡欢,像极了一位生不逢时的英雄豪杰。

餐桌之上,浪子兴起之处说起了曾经,我们便是听着。他说起彼时与某某姑娘的恋情,时不时我用言语探寻了一番那颗细说从前的灵魂。一直的,我看着他眼睛,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从十五岁便混迹社会的人,说道动情之处也是红了眼眶。

有些人和事,只有自己能够体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固执,不过是我们自己的信念过于根深蒂固。所以,他们说我们的执念太深,所以,佛陀劝导我们,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只是,我们都是俗人,身愿今世观,心念今生事。

一人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个人的旅程都还在继续。人生的这一条路途,有时候我们稍作停留,遇一些人,为一些事,留下了一些念想。而后,我们总要继续前行,赶往那些未知的远方,跟曾经,还有后来的那个自己问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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