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荆州监利，关于朱河小镇的那段记忆
——回忆的那些回不去
距离阔别那个叫做朱河的小镇已经整整一年了。前不久朱河所在的那个叫做监利的县城发生了轰动全国乃至世界的沉船事件，在为这些遇难的人们感到悲痛和惋惜时，内心里关于监利，关于朱河的那段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一年之后的今天，这段特殊的时光依旧那样清晰，那样让人怀念。
夜深人静，起身写稿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本来已经睡下了，但是看了一点东西之后就鬼使神差地起床打开电脑开始写东西了。为了不吵醒和我一起的小妹，便搬走了自己的被褥来到客房，打开那盏圆形吊顶灯，在如此静谧安逸的灯光下完成这篇文字。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想必老爸老妈已经睡熟了很久，小妹自然不必多说，此时陪伴我的只有灯光以及那圆形灯罩下灯管因长久照明而发出的一丝丝声响。此时也突然明白那些写东西的人为什么大都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其他因素倒不说，光是安静的环境，其他时刻是没有比晚上大家都熟睡了之后更好的了。于是我便在此时开始一边回忆一边写下我们的故事，我们的那些过往……
初到小镇，尝遍各种心酸
我的小伙伴们是在我之前去的那个小镇，一个在湖北省的边陲小镇。据说距离初中课文里面的岳阳楼所在地非常近，坐车大概两个小时便可抵达。时至今日，我一直为我没有趁着周末去看看岳阳楼感到非常惋惜。如果将来还能去到那个小镇，我一定会趁地势之便去往那边看一看，享受一下“跨界”的感觉……
初到那个小镇，我的小伙伴们，当然后来也是我的同事们是吃了很大的苦的，他们冒雨找可以出租的房子；拖着疲惫的身躯打扫似乎几十年没有人住了的房子，为了日后作为我们的教学点；用自己的生活费去打印我们机构的宣传单；为了省那么可能大家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几元钱和操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小贩讨价还价……那几天没有所谓的午休，没有所谓的下班时间，也没有所谓的周末。这样的持久战，一直从6月25日持续到7月15日，这期间，大家都有一种工作到麻木的感觉。
离开我熟悉的那座小城奔赴去往那个传说经济很发达的小镇是在6月30日。坐了整整5个小时的汽车之后只是抵达了那边的县城。然后在陌生的地方和当地有着浓重口音的“拉客”司机揪扯了好久才脱离他的“魔爪”，来到汽车客运站坐上开往那个小镇的汽车。上车之后才恍惚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出门，一定要多一个心眼…
来到小镇，因为坐车坐过了地方便不得不搭乘了一次当地的麻木车。所谓麻木便是那种前面是摩托，后面加了一个拉箱的车。那个拉箱是加了盖儿的，里面沿着三面树立的挡风墙安防着三张条形板凳。板凳上面是加了坐垫的，坐上去不算太硬，也倒是比较舒适的。后来我才知道，我那一次搭乘的麻木便是我们以后经常的代步工具。因为那里主要拉松客人的车种就是它。怎么说，这种麻木也是当地的一种文化吧。到了教学点之后，便见到了在学校都只有一面之缘的同事们，由于天气炎热，大家还是不得不在骄阳下那顶小得可怜的帐篷下工作，所以对于我的到来大家报以的只是一个淡淡的微笑。当我看到我的小伙伴们在那样炎热的天气下依然不得不继续工作时，我便放弃了当天下午的休息时间，和他们一起开始了繁琐而艰难的工作—招生。当天下午是在街边摆点，所谓摆点就是在一顶帐篷下摆上一张桌子，然后在桌子上放一些我们的资料，然后守点的人去给路人发宣传单的同时再给路人做一下我们的简介。当时，我是很排斥这个工作的，因为我觉得这就是给人发传单。但是在静静姐的鼓励下，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前期的招生工作，这样对着路人以最简短的语句完成我们基本情况的介绍，而且尽可能使人信服是我们必须具备的本领。也是那天迈出了第一步之后，我也便明白了，口才与自信对于一个人是多么重要的一笔财富。傍晚夕阳西下，我们回到教学点开始吃晚饭。当我第一次看到餐桌上的那一盘盘素得让人发麻的菜时，心里是凉了一大截的。但是看着和我一样的同伴们若无其事地吃着，我便默默地接过静静姐递过来的碗筷。后来他们告诉我，这里的物价很贵，大家为了省钱，便决定一起搭伙过日子。大家交钱给一个负责的人，然后大家轮流做饭，轮流买菜。所用的钱便是大家交的伙食费。所以为了尽可能让钱用得久一点，大家便都只能挑菜市场最便宜的菜买。于是也便出现了七八盘的菜里面找不到一丁点肉末的窘况。吃完饭之后我和茜茜先回宿舍去了。因为我是新来的，茜茜身子骨比较单薄，所以我们今晚享受了一点特权。而其他人依旧留在教学点忙着各种工作……茜茜是一个小巧漂亮的女孩，有着与生俱来的灵气和语言天赋，也正是发现了自身的优势，大学里她选修的专业便是日语。也是因为她，我对日语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同时硬是在她的影响下学会了一首日文歌。现在在家闲来无事便也会自己唱唱。和她一起回宿舍的路上，她给我进一步介绍了这里的基本情况，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一个词：艰难。回到宿舍，眼前的情景更是让我瞠目结舌：用一条帘子隔开的两间房子，一间放东西，一间放床。两张拼起来的大床和两张地铺。整整要睡七个女孩子；而另外两个男生则是睡在隔壁一间小房间里，于他们而言，最糟糕的莫过于没有空调。那么炎热的天气，两个大男生想必会在晚上热醒很多次吧。九个人共用的一个洗澡间，所以经常是为了洗澡得等好久好久，早上为了洗漱也是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这种生活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体味，所以我去到那个小镇的第一个晚上便哭了个天昏地暗。曾经那么争强好胜的自己，曾经那么倔强骄傲的自己，在看到这一切，体味到这一切的时候，心底的防线还是顷刻倒塌，我听到自己的内心瞬间溃不成军。我的第一想法是我要离开，我不要生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我不要在这里耗费我的大半个暑假……但是事实是我在那晚哭过之后便抹干了眼泪，在第二天一大早便和同事们一起起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而昨晚发生的那些过往，便随着第二天的启明星被我远远地抛在了脑后。我只知道，既然路是自己选择的，即使是再艰难也要走完。
早期的招生工作单调乏味而且辛苦。我们去往各个人多的地方做宣传，其中方式包括上街发传单，去学校发资料和做详细讲解，上街贴海报，以及我们创新的在广场做了一场大型户外公开课暨晚会和一场室内公开课。也是在那样的特殊工作环境下，我逐渐开始成长。我学会了怎样在简短的时间里战胜自己的怯弱去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介绍我们自己；我学会了怎样和那些顽皮的小孩子打交道；我学会了怎样去策划一些活动；我学会了写邀请函；我学会了在大型户外广场上作一场活动主持不怯场；我学会了在室内公开课上怎样调动教学气氛让我的学生配合我的讲课……那段时间，虽然辛苦，但是我确实收获了好多在大学课堂可能永远收获不到的东西。所以后来走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日子后，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在成长道路上走来的脚印也变得越来越有自己独特的意义。于是我们就这样不断努力，在工作的同时又不断创新工作方式，我们的学生开始招收的越来越多。直到7月15日，我们的前期招生工作才画上一个较为圆满的句号。招生结束那天，大家兴致都比较高，吃过晚饭后回宿舍的路上还都哼起了歌。街边的小摊已经都收完了，经过KTV的时候听到里面快要让人发疯的的歌声，我们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或许只有我们知道，这笑声背后隐藏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
走过阴霾，迎接新阳
7月16日正式开课了。我们先举行了入学摸底考试便开始上课。九个老师每个人都带一个班的班主任。初为人师，总是做事格外细心，害怕很多事情办不好，毕竟我们终究还只是学生，很多能力还是比较欠缺的。我带了四五年纪的班主任，所以经常会有事没事去我的班级晃一晃，看看我的学生们都在干嘛。也是那段时间，我体会到了做老师，特别是小学老师的不容易。因为我除了要教授他们知识，还要充当其他很多角色，比如“法官”。倘若是有小朋友来“告状”，我必须不偏不倚的处理好这件事儿，否则孩子们不会再对我有任何信任。于是，那段日子，我将除了休息之外的所有时间，甚至是休息时间都花在了我的学生们的身上。上课、讲题、布置家庭作业、批改作业、出试卷、改试卷、管理纪律、处理孩子们的矛盾、负责班级孩子安全以及去向登记等等的所有事情，只要是我需要做的以及我能做的，我都一一完成了。值得欣慰的是，我在自己的班级交到了好朋友—我班上的所有孩子们以及一个叫做梦梦的女孩。梦梦马上就要读五年级了，语文成绩特别棒，但是很骄傲，脾气不太好，用现在的话总结来说就是典型的一个“女汉子”。之所以和她关系特别好，我总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很多当年自己的影子。当年的自己也是那么争强好胜，也是那么骄傲，也是在写作业的时候那么不仔细。和这些孩子们相处的时候真的是很快乐的。
除了带这些孩子，我还带了初二的一个班级以及给更大的孩子们上少许的语文课。如同我自己班级的孩子们一样，他们都很纯净，很可爱。记得给初三一个班级讲试卷的那节课，我让那个站起来比我要高出一大截的，马上就要去高中的大男孩去黑板上做我的听写时，他还因为受到了我的表扬而红了脸颊。当时看到他的有些红晕的脸颊时，我心里是咯噔了一下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样的大男孩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还红了脸庞吧。于是我便记住了他的名字—青云，两个个我可能久久都难以忘却的字。
还有一次，当我走进教室时，发现我班上的一个叫天乐的孩子正站在凳子上擦黑板。按照规矩，因为教室黑板太高，孩子太小，擦黑板的事儿都是老师自己完成的。但是那次天乐告诉我，以后就由他和同学们来擦黑板。看着站在凳子上才够得着黑板的孩子，我心里满是感动。虽然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儿，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为我做的，心里便比吃了蜜还甜。于是也便开始进一步体会到当初自己给自己的老师用那么廉价的贺卡，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一些简短的祝福语送给她们时，平时那么严肃的老师也会红了眼眶；甚至是我的高中老师也会因为收到我的贺卡而高兴许久许久。原来，爱，很简单。一句简短的祝福语，一张小小的贺卡，一个会心的微笑都可以换来对方经久不衰的美好回忆。而这些美好亦如我那群可爱的学生们赠予我的。
像这样的感动瞬间还有好多好多。回家之后我时常想，或许正是因为有了我的那群可爱的学生的陪伴，我在后面的那段日子才会那么那么快乐吧。年幼的他们或许不知道他们的那个小小的老师今天会怀着一种如此感激之情写下这篇文章，更或是多年之后，当他们长成大姑娘、大男孩之后也不会知道吧。但是那又怎样，这样的感动仅仅我自己知道何尝不是一种小小的奢侈呢？
在正式开课后，因为有学生和我们搭伙吃午饭了，所以我们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好起来了。同时也因为我的小伙伴们的厨艺一个个都飞速见长，所以我们的餐桌上的菜也日渐丰盛起来。大家有的从零基础变成了“厨房小能手”，有的更是从原先的“厨房小能手”变成了“厨房霸主”。大家也变得越来越友爱，如果哪天做饭的那个人刚好在要临近做饭的时候有课，那些没有课的人便会不动声色的在厨房帮忙做着一切。当那个本来要做饭的人走近厨房一看，便会收获满满的感动。于是，大家就这样遵守着这样的“潜规则”，我们的用餐时间倒也是很准时的。
日子就在这样的平静和美好中渐渐溜走了，我们没有谁人注意到了分别的时间也在越来越残酷地靠近……
秋风冷雨，诉说离别
8月12日上午是我们最后一点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我们各个老师以自己的方式送别了自己班级的孩子。而我，真的找不到什么更有新意的点子，便在拍照留恋之后和孩子们坐下了聊起了天。我告诉他们，这可能是大家这一生唯一一次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以后再见的机会可能是零。所以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好好学习，好好温习一下暑假学过的东西，毕竟这是我们一起共同的劳动成果。我说完之后，平常吵吵闹闹的教室安静异常，几乎静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于是伴着窗外的秋雨，我听到了一个孩子稚嫩的声音：“陈老师，我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随着那一声问话，所有的孩子都抬起了低垂很久的小脑袋。我送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我看到了全班所有人齐刷刷地拿笔和纸开始写东西，包括旁边那些小得可怜的一二年级的孩子们，虽然我没有带他们，但是他们也在那样认真的记着。可能对于他们而言，甚至包括我自己班级的孩子们来说，我充其量在他们的生命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只不过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点而已。但是，内心纯洁的孩子不会计较太多，反而只是用自己的天真烂漫书写着那份属于自己的感动。看到他们，我不禁湿了眼眶。和第一次来这个小镇流泪不同，这一次在同一个地方却是怀着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8月12日中午，我们送走了我们所有的孩子。然后开始打扫教学点。和开始来不一样，这一次是清理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大家一个一个都沉默着，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在需要时有几句最关键的交流。
下午一点多钟，一切整理完毕，所有后续工作也全部结束。时间归零，一切亦如最开始来的时候一样。再次走进教学点竟然有一种人去楼空，恍若隔世的感觉。
后记
8月13日早上7点10分，我踏上归程的汽车，在秋雨纷飞的那个清晨，最后一次和小洁坐了一次那个小镇的麻木，最后一次吃了那个小镇的炒面，然后在那个简陋异常的车站分别。那个车站真的好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车站，不怎么大的候车厅，一个售票员，一个售货员，分别在候车室的两边。那里的车票还是人工手写的，圆珠笔的字迹，细细嗅一嗅还能闻到那股淡淡的笔迹清香。穿过简陋的厅堂，在那并不宽阔的泥土的停车场上，停着几辆开往不同方向的列车。这些列车始于同一个起点，却在不同的时刻开往完全不同的方向，亦如我和此刻的小洁。终于在一股有些刺骨的秋风吹来之时，列车发动了。列车终于开往了我熟悉的那个小城。坐在汽车上，我一个一个默默念到：“聆箫、小洁、茜茜、阿堃、静静姐、婷婷、大敏、三哥，愿一切安好。咱们学校见。”
那一段可能让我一直也不会忘记的暑假时光终于是告一段落了，中间我还认识了那个一直让我发“好人卡”的帅小伙儿—小熊；那个在广场上跳街舞特别棒的“街舞小王子”，他后来还免费为我们出演了一个节目。后来我再去广场时为了表示感谢递给他一瓶饮料时，平时那么大方阳光的小伙子竟然也微微红了脸颊。当时我真的觉得这里的人终究还是比我想象中淳朴得多。这样的感觉，真好。
回家已经好久好久了，但是梦里自己经常还是在那个小镇的。那里有着并不是特别宽阔的街道，有着不是异常热闹的集市，有着一望无际的稻田和平原，还有着永远也坐不完的麻木车……所有的这一切都时常让我在梦里见到，我想或许是在那个地方学会了太多，历练了太久，成长了太多，才会这样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那么久的让我不能忘怀呢？
有人说，时间是成长的最佳见证。现在我倒是觉得光有时间也还是不行的，我们的成长还需要经历。只有通过自己不断在实践中长久地摸爬滚打了之后，才会体会到社会这个大染缸的真正意义，也才会明白什么才能让自己真正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