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清明节,往年这个时候,我已回到永昌妈妈家和姐姐妹妹相聚,然后在清明这天一起去给父亲上坟烧纸。今年由于疫情影响,在外地的姐姐也回不来,于是我们跟前的姐妹仨儿在上周六提前去给父亲上了坟。
但是思念父亲的心绪却一直萦绕于怀,想起他老人家曲折又艰辛的一生,眼泪总是不能自已,个中滋味涌上心头,往事历历再现。
1994年秋我考上了张掖师专中文系,那时候,家里能出个大专生,也算是光耀门楣吧。父亲不放心我,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亲自把我送到了学校,办完一系列入校手序,又帮我把生活用品置办全乎才准备打道回去。张掖师专就在312国道旁,坐长途班车很方便,在路边等车时,父亲不停安顿我别饿着冻着好好学习……诸如此类说了一堆,我极不耐烦心不在焉"嗯嗯"着,嫌他唠叨烦人,之前在宿舍那么多同学前就已叮嘱了许多,当时宿舍女生都用异样眼光看我,我好没面子!终于一趟班车过来了,父亲好像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唠叨着安顿着才上了车,车已开起了,可父杗还隔着玻璃喊着我的小名,我当时心里还想:"爸爸,你何曾也变成了一个像妈妈一样的“唠叨婆″,如今,多想再听听这唠叨,可却永远听不到了,原来这"唠叨"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一种声音,已成为绝响!
在我大三第一学期时,我得了急性阑尾炎,由于疏忽,小病成大病,阑尾穿孔,当时家人又不在旁,只能班主任田老师代签医生才做了手术。那时交通极不方便,阿兰(闺蜜)给我家人发了电报,父亲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张掖,来到张掖地区医院我手术做完已三天了,同病房一个老人向父亲说了我受的罪,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双手蒙住了脸,我偷偷看了父亲一眼,他的眼角竟然有一滴眼泪,我把头蒙在被窝里哭了。因为之前我看到父亲出现在病房里的形象实在太邋遢了,花白的头发乱蓬着,满脸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灰子中山服,脚上穿着的一双大布鞋边子都毛了,还沾着许多泥点子,我心里暗忖:"爸爸也太老土了,也不拾掇拾掇,让同学们笑话死了"。之后大夫每次从刀口抽脓换药时,我总是任性乱发脾气,总怕疼,不配合医生,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却默默忍受我的无理取闹,还宽慰我,帮我翻身坐卧 ,在那一刻我懂得了父亲的爱就是一种实实在在付出!后来我出院了,为了防止刀口一路被颠簸感染,父亲又让哥哥开大车接我回的家。而今,我到哪去享受这种最高级别的"待遇"呢?原来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男人就是父亲!
人生若说有遗憾抱恨,我内心最大的痛莫过于父亲的离世!那是2014年冬,我正好带高三,圆姑娘上初三,彤姑娘刚五岁,我工作生活忙得不可开交,双休日补完课还要照看两个孩子。这时父亲肺心病犯了,而且很重,住院时我只是匆匆去医院陪护了一夜,当时总觉得父亲的病无甚大碍。直到元旦我又抽空去家里待了一天,父亲的病发展很快,已大小便不能自理,老年痴呆加重,一时认识人,一时连谁都认不得,生活基本不能自理。我买了他爱吃的魟鳟鱼,并亲自下厨炖好,吃饭时父亲像个小孩系个护兜,老卢买了些卤肉,还没在盘子里盛好,父亲已迫不及待用手去抓往嘴里使劲塞,我一阵心酸,不忍直视,那个高大威武、要强能干的的爸爸去哪了?
等到我放寒假补完课已经到年关了,又和老卢匆匆去了趟兰州给圆姑娘复查了一下身体,回到家已是腊月二十三。腊月二十五赶到永昌,父亲已病入膏肓,我们直奔医院,只见缠绵病榻的父亲已瘦得皮包骨头,气若游丝,两颊深深地陷进去,两眼也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微微在动,一张一翕急促地呼吸着,看到我们进来,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过去握住父亲冰凉的手,不停的为他搓,希望有奇迹出现,这双手由于长年累月地操劳,已粗糙得像老松树皮,手背青筋暴露,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血管又青又紫,我还从来没有如此这样端详过父亲的手,这双手曾经为我们撑起过一片天空,而今枯柴一样的,印证着父亲一生的艰辛沧桑,历经人间疾苦,饱受风雨侵蚀,尝尽人生冷暖!
但是不幸的日子还是降临了,腊月二十八寅时左右,父亲敌不过病魔的折磨永这离开了人世,他最终没能和我们姊妹说一句话就这样撒手人寰,带着无穷的牵挂去了另一个世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最亲的人离我们而去,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是怎样的一种痛啊!
又是一年清明日,这一天,叫我如何不泪流满面;这一天,双膝跪地双手合拢,让我祈祷天堂的父亲再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人世的烦扰!清明雨上,滴雨成殇,我又一次次,深深地,深深地呼唤我的父亲…我想大声呼喊:爸爸,您的女儿永远想你,念你,长安息,无挂念!
一——2020年4月4日凌晨泪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