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莊
《中学生阅读》2015年6月上半期
一天,我在翠湖的燕子桥上徜徉。忽然,对面的水月轩传来一曲女声的合唱:“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道那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是王二小……”这久违的歌曲,旋律是那样的清越而悲怆,我的思绪不禁穿越时空,飘忽到了那遥远的年代。
小学四年级时,我们班迎来了一位姓董的语文老师。他高高的个子,一头黑亮蓬松的头发盖住了前额,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嘴唇略厚。听比我大两岁的琼英同学说,他刚从某所师范学校毕业。在我们童稚的眼光里,董老师不仅待人诚挚,而且多才多艺。他曾借过两本书给我看,一本是《半夜鸡叫》,一本是《卓娅和舒拉》。
有一次,他讲完一篇革命回忆录后,说道:“像这样的革命英雄何其多啊!”于是引入了小英雄王二小的故事。故事的梗概是放牛娃王二小如何机智勇敢地将日本鬼子引进了我军的地雷圈,与敌人同归于尽,从而保护了山沟里的后勤机关和几千个老乡。他声情并茂,使我们女孩子的眼泪久久不能退潮。他又唱起《歌唱二小放牛郎》的歌来:“九月十六的那天早上,敌人向一条山沟扫荡……”董老师的声音帶有磁性,唱起这首歌来激越悲壮,他的情感深深地融入了我们的幼小的心灵。我热爱文学的情愫也在潜滋暗长。
然而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董老师的位置被另一位女老师所取代。琼英对我说:“董老师不会再来教我们了,他反对领导,说什么外行不能领导内行,被划为右派分子。”她说这话时,泪光一闪一闪的。我也深深地惋惜。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个星期六的早晨,琼英对我说:“董老师现在第二劳改农场教那些犯人文化。今天下午老师们都要去区里开会,不上课了,我已约好了几个同学去看董老师,你也去吧。上完第四节课就走。”
“你认识路吗?”
“我家有个亲戚就住在第二劳改农场附近,我跟大人去过。”
于是,我便托高我一级的同校同院的王惠带话回家,说要去看望老师,中午不回家吃饭了。我们在学校旁边的小店里各买了一个包子吃了,又到学校后院井里扯了一桶水上来,用手捧着喝了个够,四个小姑娘就出发了。
我们跟着琼英穿大街过小巷,走了很久才到了东站,以后便在一条两旁伫立着滇白楊的公路上前行。初夏的阳光明媚,公路两旁鲜亮的绿,惹眼的黄调节着我们的视野。大家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后来,琼英领我们走进一条岔道,岔道越走越窄,于是走上了田塍。
“路没走错吧?琼英。”有人怀疑了。
“不会错,我领你们走近路。”琼英说。可是再后来,路从田塍变成了荒地,荒地又变成了坟地。大家紧张起来。
“错了,错了,往回走,往回走。”琼英指挥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坟地。想问路,但没人。于是在荒地里乱窜,再也找不到原来的那条岔道了。渐渐地,太阳西斜,乌鸦哇哇地叫着归巢,气氛有些廖落。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了一条大黄狗,汪汪地叫着向我们扑过来。“妈呀!”大家惊叫着,飞快跑下一个小山坡,仓惶中小树枝剐破了我的裤脚,刺伤了我的脚踝,我落在了最后。眼看大黄狗就要追上我了,我吓得大叫起来。琼英扭头一看,一弓腰从地上捡起一坨石头,用劲摔向大黄狗。嗬,大黄狗竟然停住了脚步。这时迎面来了一个农人,叫住了大黄狗。在农人和大黄狗的带领下,我们终于又回到了滇白杨的公路上。不过大家都又饿又渴,精疲力尽,像散兵游勇一般,东倒西歪地躺靠在公路边的斜坡上。琼英很内疚,说:“对不起大家了,我很久没来过这边了。堵车回家吧,只要看见空货车,就挥手。”然而,空货车并不多,有几辆,也不管我们的挥手和呼喊,呼啸着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把我们的希望甩在尘埃之中。等待了许久,终于有一辆空货车停了下来。驾驶员问明了情况后,下车来帮助我们爬上了后车厢。回到家已是九点多钟了。
小学毕业以后,我和琼英失去了联系,于是便和董老师也彻底失去了联系。十多年以后,才听说董老师被平反昭雪了,但没有同学知道他的住址。
时光似箭,年华如梦。一晃眼,我也大学毕业了,而且当上了中学语文教师。然而,董老师并没在我的记忋里朦胧,每当上魏巍的《我的老师》和鲁迅的《藤野先生》这类课文时,我都会联想到董老师,不知他是否安好?
“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把小英雄的故事传扬……”水月轩的歌声变得激昂高亢了,我不由向演唱这支歌曲的合唱队走去。
作者筒介:
萧学庄:血型A型。中学时最喜欢的学科是化学和语文。最喜欢的运动是跳舞和游泳。最喜欢读的书是《水浒》、《西游记》、《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绞刑架下的报告》、《老人与海》、《安娜·卡列尼娜》等。中学时的职业梦想是将来当作家。
给初中生的寄语:
一路耕耘,一路收获。一路播种,一路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