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幽谷始成丛,地面纷敷浅浅红。车马不临谁见赏,可怜亦能度东风。”
��---宋 王安石
欲人悦,先己悦。在自己的土地上,为自己生长,为自己开放,有自己的风骨,顺其自然,万法归一,这就是伊子的态度和自由,也是伊子所传递出的大智慧。也许,我所欢喜的,就在于此吧。
---成蹊
村子的前面,有一条河。
河的两岸,是笔挺的杨树林。
趟过了河,走过河滩,穿过杨树林,就是山脚下的坡地上开垦出来的庄稼地。
山坡上,庄稼地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上山冈。
爬上山冈,在它的右侧的高地上,有一块小小的山坳。再往里走,就是成片的橡树林了。
那山坳,就着山坡的地势,窄窄一溜儿,打眼儿估量一下,也不过就七八垄地的光景。还有一棵老橡树长在那儿,树皮皲裂着,枝桠铺扇着,又占去了不少地儿。有庄稼人曾开垦过,后来可能是嫌那点收成不值得费时费力地上来耕种一趟吧,就又撂下,任它荒了。
可是,没有一块地,愿意自己被荒着,也永远不会荒着。你主动去种它,它就长你想要的庄稼;你不种它,它就按照自己的心性,除了庄稼,什么都长,想怎么长就怎么长。
看吧,这片土地上,在最繁盛的季节里,数不清的花儿,数不清的草。节节麦和野水稻,泛着金属光泽的黄绿;山高粱从头到脚,敷满金粉的深绿;刺儿菜在锯齿的叶片中,挑出淡紫色的菡萏;野芝麻在每一个枝节都挂满白色的花苞;长花穗的车前子,三叉戟的蟋蟀草;矮趴趴的山丫子,毛茸茸的狗尾巴;一簇簇的扎蓬棵;一丛丛的艾蒿子;还有那拖着蔓儿的葫芦瓢子、山葡萄藤子……太丰富了,数也数不清,道也道不明。它们纠缠着,叠落着,各用各儿心思较量着,把自己脚下的地界儿经营成自己的天堂。
在这些花草之中,我最欢喜的,是一种叫石竹的小花,玉白,绛红,淡粉……星星一样,散落在这或浓或淡的绿色中。她墨玉色的枝条,有着竹子般倔强的竹节,但却纤细的不盈一握。婷婷袅袅的,往那儿一站,周围的花花草草就都不作数了。她开五个瓣儿的花儿,边缘参差有序,如伊人飞扬的裙摆;花瓣中间,一圈深色的腰线,束出明媚的腰身;风一吹过,这千百的她就踮着脚尖,旋转起裙摆,宛若明眸善睐的女子,当真是优雅极了。王安石曾写诗说“春归幽谷始成丛,地面纷敷浅浅红。车马不临谁见赏,可怜亦能度东风。”浅吟低唱间,倒写出了大山深处的那一缕清幽。
别人都叫她石竹,我不管,自顾自地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伊子”。她不似那深闺中轻罗小扇疏竹淡梅的璧人吗?即使幽谷车马不见临,也还是善自珍重地开着。她不似那溪水边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的佳人吗?即使风吹雨打自飘零,也还是勇敢地朝向天空。欲人悦,先己悦。在自己的土地上,为自己生长,为自己开放,有自己的风骨,顺其自然,万法归一,这就是伊子的态度和自由,这也是伊子传递出的大智慧。也许,我所欢喜的,就在于此吧。
你听,当布谷鸟叫的时候,春耕开始了,山坳里的伊子也静静地开了,这一开,就是从春露一直到秋分。
清晨,天蒙蒙亮,提着篮子,我走上山冈。光着的脚丫,亲近这片土地,感受露珠的清凉。山风呵,吹过我的橡树,拨乱我的头发,点亮我的眼睛。
提着篮子,捧着伊子,我走下山冈。
篮子里满是开着蓝白小花的三角菜,叶子像丝绒一样泛着紫的灰灰菜,那是猪啊鸡鸭们的大爱。
我的阿黄,摇着欢快的尾巴,身前身后地颠着。你也欢喜是不是?
穿过树林,走过河滩,我就像一只傍着河飞翔的水鸟。
趟过小河,走进村子,我就像一朵朝着天摇曳的伊子。
附录:《伊子花开满山坳》之植物图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