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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时候,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钻出来,对面那只猫的灵魂也慢悠悠地从它的身体里爬出来。灵魂也是会出来的,就像我跟她在山间野营的时候,从睡袋里爬出来一样。灵魂是有颜色的,泛着晶莹的蓝色的淡光。
我走向那只猫,轻飘飘地,然后融进它的身体,再睁开眼,蓝夜下的一切都那么清楚,包括那个进入我的身体的猫的灵魂。
再见,我对我说,一天后见。
我现在是一只猫了,我想。我从她屋子一楼的窗户那里跳出去,脊背弓起,四肢落地,一点都不震,只是脚上的肉垫微微有些泛痛。
我沿着那条缠绕着蔷薇的小区围栏延伸的方向走,天已经微微亮了,墨蓝的夜被阳光稀释成淡蓝,朝阳的白墙上已经有了一层淡淡的日光。这是黎明的灵魂的颜色。
我在想,她叫我,呃,现在是它,占了我的身体的猫,她叫它起床时,它会因为起床气而对她耍小性子吗,它要是敢这么做,我就把村里那条狗接回来,让它俩打去吧。
我走在铺了砖红地砖的人行道上走,中间夹了两道黄色的盲道,今天是个大晴天,白墙上的金光更浓了,天空是透明的蓝,猫也会仰望天空吗?我直接窜到楼顶上仰卧着看天,眼睛眯起来。
现在是几时了?往前走,对,再往前走,那是学校,学校楼顶的钟铛铛响了两下。上午十时了。
我溜达到学校旁边那个花店,花店的小姑娘拎了一篮鲜花坐在门口,旁边是一堆漂亮的包装纸和一卷明艳的丝带,小姑娘手很巧,一会儿就能把很多漂亮的花包装得更漂亮,我走得太久了,脚也会痛,我终于明白那条傻狗为什么被她遛完之后到家直接瘫在地上了,真好笑,在外面明明窜的那么疯,她拉都拉不住。那狗真傻。
于是就蹲在小姑娘的不远处,眯着眼看她摆弄那些花。向日葵,风信子,玫瑰,蔷薇,洋甘菊。嗯,诶对了,当她出门了,订了一束花送回家,我身体里的它知不知道拆开包装纸后,要拿剪刀往花的根部斜斜地剪一刀再插到瓶子里摆好?
它知不知道今天我该去买束花送给她?
暮春的傍晚,六点太阳慢慢偏下,去我在外面溜了一下午,她回来了吗?回来了猫会迎接她吗?家里还有谁?哦对了,一只傻鹦鹉,红彤彤的,翅膀里还夹了两根绿的蓝的毛,它会学她说话,语气也是欢愉的温和的,但我觉得那只鹦鹉就是很傻,它学的再像,它也不是她。
我慢慢走过那些街角,那些小饰品摊,那些花饰都很好看,倘若我还是我的话,买来一朵别在她头上好了,可是我现在是猫,贸然叼走两个也不合适,估计会被追着揍。
我又路过那个花店,小姑娘在打扫满地的花枝和包装纸碎碎,花篮里剩了一枝淡黄的蔷薇,开得鲜嫩,却没人买。
你又来啦,小猫儿?小姑娘笑着说,我只是看着那支蔷薇,我记得她应该还没有拥有过淡黄的蔷薇。
呐,花送你啦,小猫儿?小姑娘随手整了整花枝,递到我面前,我歪头叼起那朵花,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回走。
夜色渐浓,霓虹璀璨,很多女孩子男孩子们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跟同伴笑着闹着,真的很漂亮。一只猫叼着一朵花在蓝夜里奔行。
她应该吃过饭了吧?是不是也在外面散步?它,占了我的身体的猫会不会犯懒不陪她了?
我叼着一朵花在霓虹闪烁里穿行。
霓虹灯一盏一盏熄了,橙黄的路灯倒一起亮了,我远远地望见缠着蔷薇的小区围栏,一丛水红的花朵在蓝夜里开的鲜美。
迎面一团泛着蓝色荧光的雾起起伏伏地飘来,好的,是猫的灵魂,它眨眨眼,慵懒地冲我“喵”地叫了一声,我从猫的身体里出来,猫的灵魂回到了属于它的躯壳,我的身体在哪里?
裸露的蓝色灵魂拈着一枝淡黄的蔷薇,在暮春的风里被吹得清凉,我走上台阶,穿过门,看到没有灵魂的身体的我和旁边熟睡的她。
我把那枝花放到她枕边,躺回我的身体里,融进去后起身出门,动作小心翼翼。
暮春的夜晚合上之后,马上就是初夏的黎明。
我隐匿在蓝夜里。
我在追求初夏的淡蓝色的黎明的灵魂。
我是暮春墨蓝的夜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