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说,田野里的蒲公英开了,雪白雪白的花儿飘的到处都是。蒲公英清热去火,用它泡出来的水,有种淡淡的清香。她知道我容易上火,于是就从田里采了一些回来,洗净晒干后寄给我。
哦,原来,又到了蒲公英盛开的季节了。我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了,三年?五年?七年?不,很多年了。
小伞似的蒲公英,像童年时在手中旋转后放飞的竹蜻蜓,飞啊飞啊,怎么都飞不回来。家里的老人说,蒲公英的使命就是去飞翔,它要飞到最远的地方去,传播种子,等到下一年,另一个遥远的地方也会开满蒲公英。但是,不管它飞到哪里,它的根始终在这里,这里永远都是它的家。
我问,蒲公英的根经过严寒刺骨的冬季,拼命地去吸收春天的甘霖,倾尽所有孕育的花儿,注定要离开,根会难过吗?老人说,不会,因为它的根也是别处飘来的蒲公英。
是啊,就像在外漂泊的我们,都是从家里飞出来的蒲公英,不管回不回去,我们的母亲始终在原地等着,看着。我们在飞,母亲的爱也永远不会停。
小时候,到了这个季节,老妈就会带着我到田野里给小麦拔草,那时候还没有除草剂,一切都是最初最干净的样子。回家的时候,经过路边,老妈都会摘满一口袋的毛衣草。毛衣草像羊毛一样洁白柔软,含在嘴里有股清新的草香,嚼起来却很有韧劲儿。这是在那个没有钱买零食的年代,最奢侈的零嘴儿。
等再过一段日子,小麦就长出粒儿来了。青黄青黄的粒儿,吃起来有股奶香,我最喜欢吃这时候的麦子了。小麦有麦芒,可扎人了,所以,我总是缠着老妈,让她掐几个麦穗,给我揉着吃。老妈揉出来的麦子,没有壳,卖粒也不会揉烂,又干净又好吃。我张着大嘴,让老妈把她手里的麦子都倒给我,我会连她的手心都会舔干净,生怕错过任何一粒。
到了秋天,收豆子的时候,地里会长出金黄的香泡。老妈知道什么样的是熟的,什么样是甜的,什么样的能吃,什么样的不能吃。她找到的香泡总是又大又甜。她从田里回来,我都会去翻她的背筐,她也总会把最大最甜的留给我。
后来,上了大学,就很少回家。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我会问她,毛衣草能吃了吗?蚕豆能吃了吗?小麦能吃了吗?田里还有香泡吗?她会说,有,你回来吃啊。离开家这些年,我吃过很多零食,可我还是最喜欢家乡田野里长出来的小零食。
大概是2014年吧,老妈跟别人学了做棉花糖的手艺,便开始到各个学校,各个集市上去卖棉花糖。冬天的时候特别冷,她就穿着我爸的军大衣,裹着厚厚的围巾,带上头盔,手套,骑着电动三轮车,到处叫卖,每天回家都是一身风尘。她的手裂了,脸冻烂了,可她依然到处跑。
从小到大,我都很纳闷,她不识字,到底是怎么样认路的。
我从小到大都是个药罐子。家里人每次说到我,都会开玩笑说,我吃的药得有一麻袋那么多。我爸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老妈一个人,她带着我去了很多城市求医问药,从来不会迷路。这是我现在都无法做到的。
老妈说,她给我纳了两双鞋垫,给我做了两双鞋,等着有空就寄给我。
老妈说,闻集街上有人卖麻花,又香又脆,吃起来咯嘣咯嘣的响,回头买了寄给我。
老妈说,她种的油菜,结了籽,她打了菜籽油,回头给我寄点。
离开家之前,母爱在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上离开家之后,母爱在快递包裹,叮咛嘱咐间。
不管我们飞的多久多远,只要步履不停,母爱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