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引来轩然大波。
赵晓红回来了。赵立仁看着前来报信的四柱子,整个人有点儿恍惚。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赵晓红是谁?皱着眉头想了想,“赵晓红?是不是村西头赵晓丹的妹妹?”
“就,就是她!”四柱子气喘吁吁地说。
“你没看错?”
“赵山槐也在呢。他俩是同学。”
赵立仁倏地站起来,几乎把身前的桌子撞翻。赵晓红回来了!她回来干嘛呢?这么多年了,她不会真地以为当年她犯的事一笔勾销了吧!
赵立仁抓起褂子急急忙忙往外走,边提鞋后跟边安排四柱子回去盯住赵晓红,别让赵晓红跑了。
赵立仁一溜烟地跑进村委会,喘着粗气,直接打开墙角属于他的文件柜。正在写字台前算账的会计一脸疑惑地看着狗撵了一样的赵书记。“支书,出啥事了?”
赵立仁没搭腔。赵立仁抽出放在柜子右边最下层的几个笔记本,拿到有电话机的写字台上,开始迅速的一页页翻找起来。
这些本子有些年头了,本子边缘已经被岁月熏成了土黄色。纸页翻起来发出清脆的卡卡声,稍微用力就会像干煎饼一样碎成渣。赵立仁没什么文化,但他却有拿本子记事的习惯。他当支书至今,已经记了几十个本子,积攒了半个文件柜。
本子上歪七扭八的写着鬼画符,那些字还不如刚上学的学生写得规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赵立仁认识就行。如同医生写的病历,病人看不懂并不影响疗效。
终于赵立仁找到了一串数字。他拿起电话机开始拨号。
“对不起,您拨打的是空号。”
空号?赵立仁一连拨了两次,都说拨打的是空号。赵立仁反复确认,没错啊。
“书记,你忙活什么呢?”会计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
“长民,你来的正好。我念,你帮我拨号”
“7、0、8、8、5、8”
“没了?”
“没了!”
“书记,你这号码不全啊。现在都是七位号码,你这号码才六位数。少一个数啊。”
这个号码是当年陈队长留给他的。赵立仁想,都十几年了,号码肯定换了啊。自己真是一着急老糊涂了。
赵立仁马上有了新方案,“长民,你给我拨乡派出所,找建生。”
赵长民很快拨通了电话。赵立仁接过话筒“喂,建生吗?我是赵立仁。”
“立仁叔啊,您找我有事?”电话那头的民警叫赵建生,也是六湾村赵家的人,只是跟着上一辈人搬去镇上住了。
“这么个事。咱村有个逃犯,潜逃十几年了,今天回来了,你赶紧带人过来。”
“逃犯?”电话那头赵建生的声音明显尖锐了许多,“立仁叔,他叫啥名?”
“赵晓红。”
“赵晓红?立仁叔,你别挂电话。我查查协查记录。”
……
“立仁叔,是不是搞错了。协查记录里没有这个人啊!”
“没搞错。事情是这样的……”赵立仁尽量简要的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赵建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叔,这样,您先派人稳住对方。我马上联系市局,核实一下情况。您找个人守着电话,要是真有事我马上过去。”
“好!建生,你可快点儿,别……”
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赵立仁问长民认不认识赵晓红。长民说知道啊,他跟赵晓丹是同学,赵晓红是赵晓丹的妹妹。赵立仁安排长民过去找四柱子,让他们稳住赵晓红,如果赵晓红要出门,他们可以先扣住她再说。他留在这边等消息。
赵立仁想,那边有四柱子,四柱子说赵山槐也在,算上赵长民,怎样都能看住赵晓红。
赵长民走后,赵立仁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一棵接一棵地抽烟。不时抬头看看桌上的电话机。有好几次他都想把电话打过去问问情况,但又担心万一对方正打过来,两边打顶了,耽误了事情咋办呢。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着。
赵立仁仿佛在后方指挥部里等待前方战果的指挥员。一会儿心里如同钻进了虫子,麻痒得浑身难受。一会儿心又紧张地砰砰直跳,从头到脚像过了电流一样浑身颤栗。
“叮铃……”
没等电话响完第一遍循环音,赵立仁已经抓起听筒,“我是赵立仁。”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有种战斗故事片里司令员的气势。
“立仁叔,我是建生啊”电话那头传来赵建生的声音,“刚才我跟市局核实了一下情况,市局那边查了档案,确实有这个事。”赵立仁激动的两颊通红,仿佛见到了立功的曙光“不过,几年前追逃通告已经撤销了”
“撤销了!什么就撤销了!”赵立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撤销的意思就是市局对当年的事情不再追查,对赵晓红的事情不予追究了。”
“你确定?不查了?”
“确定!刚才市局把撤案通知书传真过来了。确实是撤销了。”
“哦”赵立仁绵软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只破了口的黑芝麻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