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梅赶了出来后,龙慎谨去粤菜馆把车开了出来,已决定不去公司,只好回到家里,诺大的房子一个人备感孤单,走到书房点了根烟坐下来,目光从书柜上慢慢的扫过去,望着摆满一堵墙的书,仿佛找到事做了。这些书有一半是上大学时买的,全部看过,有的甚至看了两遍三遍,另一半的书是出来工作后买的,这另一半的一半几乎没看过了,而另一半中看过的那一半书有部分也只是看了书的小半或大半。随着公司的壮大,忙着赚钱,就变得只买书不看书了。
龙慎谨从书柜上一眼看到那本《创业者手册》,这本书自己创业时读了再读,走过去,拿下来翻开扉页,当年自己写在上面的感想还是那么清晰。“创业者信念——用智慧实现梦想,以微笑面对痛苦,有一腔赤子热血,何惧背井离乡?拥非凡才能,哪愁不达目标?尔虞我诈只是雕虫小技,运筹帷幄方能树起摩天丰碑,欢乐和泪水,失败或成功,交织倾泻,那才是真正的人生,无憾的人生!”
龙慎谨与冯萍的婚姻由无数次的争吵变成了沉默,沉默可以理解为长相厮守后的互相了解并接纳,也可以理解为在N次交锋后不分胜负,互相不肖于与对方再战,他们俩显然是后者。钱钟书在《围城》里描述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呢?不是的。当两个人都想进去时,容易进去,但不是两个人都想出来时,就轻易能出来了,有时两个人进去后,变成了三个人或三个以上了,那就更难出来了。龙慎谨的婚姻不像钱老那么美满和谐,所以他围在城里痛苦,想出去也痛苦,预计出去后也会痛苦,但他还是决定了要出去,至少他知道围在城里两个人痛苦,出去后或许冯萍不会痛苦了,或者至少能减轻她的痛苦,从做生意的角度来讲,总体上有效益,这生意就值得去做。
龙慎谨做好了决定,打电话给冯萍准备约她出来谈下。
“什么事?” 冯萍接了电话依旧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的那句,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她了?这就是自己的婚姻,时间的考验让两个人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多余,龙慎谨感到好笑又悲哀,也就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有空么?我们当面谈一下。”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谈离婚也没什么好谈的么?”
冯萍没想到龙慎谨想谈的事是这个,虽然自己隔三差五的提出,可真的临到龙慎谨主动应了,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沉默了一下,回道:“行,在哪谈?”
“在你爸妈那儿肯定谈不成的,我接你出来吧,你等会,我到了楼下打你电话。”
没多久,龙慎谨就到了楼下,接了冯萍去到上次与易露花喝咖啡的地方。
“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有空出来?”
“谈终身大事,没空也要抽空呀!” 龙慎谨苦笑道。这倒是,结婚是终身大事,离婚也是终身大事。
“怎么谈?” 冯萍问道。
“一直是你提的要求,你说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狸狸跟着我。”
“没有其它要求了?”
“没有了。”
“公司、房子、车子、还有赡养费?” 龙慎谨提醒道。
“公司本来是在我们结婚前你一手创建的,与我无关,房子嘛,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你嫌过户麻烦的话就给我,车子给我也不会开,你自己留着吧,至于赡养费,我会找工作自力的,狸狸嘛,你自己看着办吧,相信你是不会亏待她的。”
听着冯萍的要求,与其他夫妻离婚来说,等于没有要求,龙慎谨心里拔凉拔凉的,原来她要离婚的愿望是如此强烈,只要能离婚,已没有所求了。这让龙慎谨感到以前的坚守和迁就其实是浪费了光阴,张继忠是对得不能再对了——当断就应断。
本来龙慎谨一直不愿意离婚是因为舍不得狸狸,而离婚把狸狸留在身边,自己也不可能很好的照顾她,冯萍虽说是要上班的,但肯定会把狸狸放在岳父岳母那儿照管,那也是最好不过了,所以也不与她去争抚养权了。
“狸狸还小,我不想她知道我们离婚的事。”
“放心吧,和以前一样,你还是照样可以回家,什么时候想看她都可以。” 这正是龙慎谨想要的回答。“好!谢谢你的理解。”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既然决定了,也谈妥了,明天吧,你把证件准备好,我明天接你一起去。”
这可能是民政局办理的最和谐、最快速的离婚了,当事人之间没有争吵、没有指责,简单的问答之后确定没有劝和的必要了,双方在已拟好的协议书上签字,收回旧证,发放新证。出了围城,各归自由了。
送了冯萍回去,龙慎谨赶到公司,昨天一天不在公司,不知道多少事等着要处理了,车间会不会有点乱了?等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急忙把许助理叫进来问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有什么文件等他签批,许助理回复昨天的文件已由仇经理签了,今天暂时没有。让她把仇圣叫来,仇圣简单汇报了一下昨天的情况,除了给鸿传公司的一款试产的300件白盒出了点意外,其它一切正常,听到送给鸿传的货品有问题,龙慎谨马上着急了,这个客户可不能出问题,否则麻烦就大了。仇圣表示已经解决了,原因是工程师转刀模图的时候将一个冲口丢失了,送去的货品少了个孔,因急着走货又对产品影响不大,客户同意先用,考虑这个客户的重要性,昨天上午将刀模修好,中午连班赶了300件,下午将不良品已换回来了,昨晚让品质将8D报告回复给了客户,客户那边今早回复确认了8D没问题,同时对龙锦公司的补救行动相当赞赏。龙慎谨对这个处置和结果也非常满意,夸了仇圣两句让他回办公室了。
龙慎谨把所有车间和办公室转了一遍,一切与以往一样有条不紊的在进行,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打了个电话给张继钟,
“昨天一天没回公司。”
“怎么样?没有如你所担心的问题吧,是不是有点失落?” 张继钟问道。
“有那么点感觉。”
“完全没必要呀,你应该开心才是了。你请的人能做你应该做的事,而赚的钱进你的腰包,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好吧,是应该开心,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今天上午我们去把事情办了,我现在和你一样了,成了孤家寡人了。要不要中午一起去喝两杯?”
“不是吧,我前天说的是酒话,喝多了说的话,你怎么当真了。”
“少在那假惺惺,有空没空?”
“你现在是开心还是伤心嘛,开心我就有空。”
“开心,开心得很,不相信的话我在电脑QQ上给你一个满意的笑容行吧?”
“定个地方吧”
“就在前天的粤菜馆吧,那儿的菜做得还可以,环境也行。”
“行,12点准时过去。”
打完电话,龙慎谨招集所有部门负责人开会,自己有另外事情处理,本周所有安排与昨天一样,所有事情汇报给仇圣处理。会毕留下仇圣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
“什么事情重要到对公司撒手一个星期?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仇圣问道。
“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累,给自己放一个星期的假。对了,等下下班一起去吃饭,光辉路的粤菜馆,我约了张继钟一起。”
“有点远,吃饭回来恐怕赶不及上班了。”
“没事,迟点回来。”
“好嘞!老板说了算。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去吧,下班我坐你的车一起过去。”
三人酒鬼聚一起,自然是要喝的,仇圣因下午还要上班,推辞不喝,龙老板开口少喝点没关系,他就只能是跛子拜年——就地一歪了,拿了两瓶洒,仇圣和张继钟分了一瓶,龙慎谨独自喝一瓶。算是解下馋,张继钟笑话这么多年同学,龙慎谨第一次同时采纳他两条建议,龙慎谨说要向他学习,以前是同学中人,现在成为同道中人,张继钟却表示很快不是同道中人了,他要再次走进围城。龙慎谨不得不佩服这个同学雷厉风行的作风,觉得对,马上去做,觉得错,马上就改,而自己就是做不到这点。
从粤菜馆散了出来,各自回各处,龙慎谨没有开车来,也不想回厂,又一次茫然地走在街上,无聊到不知做什么,也不知道到哪里去,走到前几天醉倒的地方,才觉得喝醉的感觉多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烦,今天本想也一醉方休的,可是两个家伙今天喝酒一点都不爽快,搞得自己也喝得不痛快。这时电话铃声响了,是一个陌生电话的信息。“老板,您好!本酒店新装开业,妹子如云,泰式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打此电话预约可八折优惠。” 三天两头这种广告骚扰,通讯公司为了赚取那一毛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其满天飞。往日看到这种信息,龙慎谨就要爆粗口了,今天刚要出口就收住了。这好比向一个讨厌臭豆腐的人推荐臭豆腐,他会说放着新鲜的豆腐不吃,非要把它弄得臭不可闻来下口,是不是有毛病。等到有一天他饿得不行了,没有新鲜豆腐时,臭豆腐的味道也会让他口水横流,今天的龙慎谨饿了,自从老婆跑回娘家直到办了离婚手续,两个月独守空房,过着吃肉的出家人生活,今天这条广告无疑是激起他食欲的臭豆腐,虽然有了想法,但他仍然是不肖于去那种地方与那些肮脏的人滚在一起,是不是非得饿死呢?不是,他有了主意。
今天易露花下午休息,李梅说有点不舒服,不要易露花陪自个去看医生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呆在房里正看着书,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以为是李梅看医生回来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随口问了下是谁,意外的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复‘我’,听声音有点熟,不敢贸然开门,便问了句,“你是谁?” “我是龙慎谨。” 易露花纳闷他来干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以不隔着门说话吗?” 易露花开门让他进来,
易露花开门见龙,龙慎谨开门见山。“我是来跟你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 易露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龙慎谨打着鬼主意来的,她从来都认为龙慎谨是不会对她这种人感兴趣或性趣的。
“做你以前一贯做的生意呀。”
易露花听出了他的意思,这大大出乎易露花的意料之外,想不到龙慎谨今天怎么会这样。“你应该去酒店做生意,这不是做生意的地方。”
“我对酒店的那些不感兴趣,只对你感兴趣。”
“李梅不是告诉你了,我已经不在酒店上班,也不再做你说的所谓生意了。”
“以前做那么多,今天做多一单有什么问题呢?” 龙慎谨一把抱住易露花,把她推到房里去,随着酒气也冲到易露花的鼻孔里。
“龙先生,请你放开我,你喝多了。”
“放心吧,还没喝到撑不起来的地步,保证也会让你满意的。” 龙慎谨借着酒劲,语言也挑逗起来。一只手揽住易露花的腰,一只手往她的衣服里面伸去。
“龙先生,请你自重,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易露花双手撑住他,想把他推开去,可是哪里推得动呢?两人帖得那么近,酒味混着男人的味道易露花已是司空见惯了的,可今天这个味,易露花并没厌恶作呕的感觉,她明白,因为这是一个令她倾慕的男人,无论是相貌、谈吐、内涵,他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优秀男人,是一个让正常女人难以把持的男人,如果他不是有妇之夫,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沦落风尘的肮脏女人,她愿意把自己一切交给他,任由他想怎样就怎样,但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如何的嫌弃自己这种人的,所以她不会把心思和灵魂付给她,甚至现在她不愿意把自己被多少男人糟蹋过的身体付给他。
龙慎谨停了下来,可是手却并不松开,“上次在天仙酒店没碰你,这次算你还我的,报警也没用。”
“那是你自己放弃的,不能怪我。”
“我不管,我今天要回来。” 龙慎谨借酒装疯,一把把易露花的衣服从头上脱了出去,顺势把她压在床上。
“你是有老婆的人,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易露花大叫起来,大叫的目的不但是提醒他,更是让自己在迷茫中保持清醒。
听到这句话,龙慎谨猛的站起来,易露花以为这次管用了,正准备坐起来,龙慎谨猛地又扑了上来,竭斯底里地吼着:“我对得起她的时候又怎样?她还不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非要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拆了。就在今天,我们离了,离了,你知道吗?我做什么已与她无关了,那不做点什么不是辜负了她吗?”
易露花的反抗在龙慎谨的疯狂下好像显得苍白无力了,只能乖乖就范。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反抗了,并不是龙慎谨的斯吼有多恐怖,而是他吼出的内容彻底摧垮了易露花的最后防线,他已是一个没有婚姻限制的自由人,自己也不会背负拆散别人家庭的罪名,他不需要对另一个女人负责,自己也不需要对另一个女人负疚。
完事后,龙慎谨穿好衣服,不知道说什么好,“嗯!不好意思呀,刚才有点粗暴。” 易露花不理他,自顾穿好衣服,拿了套睡衣去洗手间。
龙慎谨坐回到床边上,拿出烟点上,看了看房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一张床,一个管架支撑、外面装了一个布套的衣柜,一张桌子,再加上一个行李箱,别无他物了,唯一的亮点是桌子上堆满了书。龙慎谨开了灯,从书堆中抽出一本《西游记》,翻了翻,跟上次的《红楼梦》一样,里面有许多注解和注音,翻到尾页是一篇手写短文,《说悟空》——“悟空,要悟方能空,若不空,世不容,皇帝是应该轮流坐,但不是由你说了算,也不是由你来坐,想用武力来解决一切,夺取一切,夺得自由,可惜想错了,要是那样的话,应该是如来佛祖做皇帝了。所以他被压在五指山下,做了囚徒,但这不是佛的目的,佛要你悟,而且悟到空,从造反到成为其中一份子,这就是悟空了。” 龙慎谨认得是易露花的字迹,佩服这个女人读书读得很深,而写的东西也不浅。
易露花冲了凉进来,“你怎么还没走?不要在我的房间抽烟,不要乱翻我的书。”
龙慎谨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好像清醒了许多,实际上那点酒不应该造成他不清醒,想起在天仙酒店那次,想到原则与诱惑的问题,那次的诱惑有点动摇原则,但远没到让他不守原则的地步,今天这个原则被打破了,不,随着与冯萍的离婚,这个原则就不存在了,原则是对婚姻的负责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的所作所为应该毫无愧疚才是,可是实际的感觉不是的,那是什么?是因为自己从来对她们这些人从骨子里的瞧不起,是了,自己是一个读过书、有认知、有能力的男人,不耻于做那种用金钱交易原始欲望的原则,但现在她已经不再是做那种自己瞧不起的生意的人了,所以这个也算不得原则,而且刚才也不算是交易,虽以上次给了钱没做作借口,那只不过是自己的牵强之词。严格来说,刚才等于是强奸,是犯罪,想到这里,龙慎谨停住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欺负,一个强者对一个弱者的凌辱,而自己今天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有鬼,又死不认账,于是想挽回点什么,便说道:“你知道吗?你是我除了老婆以外的第一个女人,应该说是前妻以外。” 这话易露花相信,但于她看来毫无意义。“这么说,我应该深感荣幸,是吗?哼!” 易露花生气地说,龙慎谨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那,我还是付费吧。”
“收起你的钱吧,我们两不相欠了,马上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说完走到厅里,将大门一把打开,站在那儿送客。龙慎谨数出十张百元钞票放在茶几上,“这是感谢上次喝醉把我救回来的报酬,这样我们两就真互不相欠了。” 易露花木然的望着墙壁,仿佛他已不存在了。
龙慎谨又一次从这个房间里被赶了出来,这一次是为了得到满足而来,虽然也得到了生理的满足,可心里是无限的不足,悻悻而去,怨谁呢?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