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不洗澡和透心凉手拉手走出墓园,透心凉穿着那套衣服,配上他温文尔雅的仪表,酷似一个书生,他们沿着一条小路且说且走,一会又来到泗河边。
她对这个骨人早就爱入骨髓,对于那个丑陋看去有点骇人的骷髅,似乎是看不见摸不着,云山雾罩,隔着一层纱的存在,原先只是抽象的概念,现在落实到了具体的形式,准确地说,以前只是灵魂,现在是活生生的灵与肉。另一方面,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洗澡感觉暂时还不太适应,有了一点陌生,羞怯,距离。
他们顺着附近的沙滩走了一圈,然后又在沙滩上坐下来,满天的星星眼睛眨呀眨,似乎好奇地看着这陌生的天造地设的一对,月亮婆婆也躲进云层不想充当它们的电灯泡,这么美好的夜晚,她希望有情人共度良宵。
不洗澡有解不开的心结,她内心的世界需要一份光亮,一个契机,才能风和日丽,满血复活。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她要等到那一天,才不负透哥的一往情深。
他们静静地坐在沙滩上,听泗河的水哗哗地流向远方,久远的往事又像过电影一样在不洗澡的眼前一幕幕闪现,她想起六十年前那个夜晚,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她沿着那条泥泞的小路一路狂奔……
她对透心凉断断续续的讲起了她的前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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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那年,我爹把我送到一个私塾学校读书,三年后又转到另一个学校,十六岁那年就读于沂州城的一所女子中学,我天生叛逆,桀骜不驯,我是独生女,父母特别宠爱我,我喜欢读书,希望中学毕业后去最好的大学继续深造。
十六岁的我亭亭玉立,在这小小的沂州城艳名远播,爹娘经营着一家客栈,有些积蓄,衣食无忧,生活小康。
天有不测风云,城西为富不仁的姓马的大户人家,人称西霸天,他的儿子马文才,是年二十六岁,一个纨绔子弟,突然有一天派人上我家来提亲。马文才的家里已有一个父母包办的门当户对的妻子,由于心下不喜,马文才在外放浪形骸,经常出入花街柳巷,看去风流倜傥,人五人六,实际渣男一个。爹娘不可能同意也知道女儿宁死不嫁这样一个人。
马文才不达目的不罢休,几次三番指使几个狗腿子,到如意客栈惹是生非,麻烦事一件接一件,为处理这些,爹娘差不多耗尽了所有的积蓄,眼看在这儿呆不下去,爹娘被逼无奈,决定回遥远的姥姥家暂住躲避,姥姥姥爷已过世数年,留下的小房子已经是破屋漏天无法居住,爹娘把我暂时托付给家里的雇工张伯和张妈,回乡下张罗修缮房屋,姥姥的家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来到村里,在我娘叔叔家住下,第二天傍晚,就开始下雨,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黎明前黄河决堤了,黄河的洪水虎啸着轰响着奔腾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村庄,爹娘和乡亲们全部被洪水冲走。
一瞬间,我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我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失去双亲的痛,痛彻心扉,无数个灰暗的日子,我以泪洗面,人也憔悴不堪,好在有张妈像亲生女儿那样对待我。两个月过去了,我稍稍缓过劲来。
没有了爹娘的保护,马文才以为可以乘人之危,再次来软硬兼施,让我屈从这门婚事,令他想不到的是,一个小女子竟然这么倔强,宁死不嫁,马文才已经黔驴技穷了。
在一个雨夜,马文才带着两个狗腿子,来到我家,图谋不轨,笃笃的敲门声令人毛骨悚然,在张妈的协助下,我从后门逃跑,然后掉转方向,沿胡同向城南跑去,此时雨越下越大,闪电像一条条火蛇在天空飞舞,雷声不时地在头顶上炸响,我已经忘记了恐惧,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躲过他们的追赶,因为慌张,我忘记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闪电暴露了我的行踪,一直被追到泗河岸边,我站住了,大口地喘着气,河水汹涌,水大浪高,我无路可去,天地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情急之下,不惧生死,纵身跳入了泗河。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的人生,我的婚姻,我做主,马文才他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这样逼我?天理何在?切齿的痛恨啊!深入骨髓,我知道,放下仇恨,心里就好过,可是,我做不到,我要报仇!
说完这些,不洗澡面目狰狞。
透心凉听完这些,一时间心里充满了愤怒悲伤怜悯……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安慰开解的话,他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说啥都没有用,就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柔声地说道:“好了啊,都过去了,现在你有我呢,我一定帮你达成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