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冠有地方名称的特色小吃一般来说都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沉淀的。如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这些类区域味很浓郁的、拥有自己独特的餐饮文化的小吃,是吸入了那个地方几十辈子里的无数个人的心血、精神和灵魂的,还有于经历的背后所发生的那一连串的很是动人的故事。安庆馄饨便也是这众多的有着中国的具有了某些地方文化特性的风味小吃之一。安庆馄饨的历史久远,它之所能形成今天的这个规模的源由却已是无从考究的了,而就它自身所具有的这种绵软嫩滑,色淡香清的口味倒是使得每一时代里的每一个吃过的人都是不能忘怀的。
常听父辈中的人说他们那一辈子里的人及他们的祖辈里的祖辈们都是会有人于农闲的时候挑着馄饨挑子随着流动的集市或是人流相对较大的市镇来吆喝叫卖的,不外乎就是期望着以此来获取些许微薄的收入好贴补家用,后来随着挑小挑子的人越来越多便也是越走越远的了,最终就散布到了全国各个人口比较密集的城市里。
于是我的父辈们中便有着一部分人在这样的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南京城里来,从此于南京城里的那些长街深巷里便是多了一些孤寂的且又很是固执的挑着小挑子的身影了。于他们的思想里是没有寒暑的交替或是刮风下雨用来休息的天气的,只要你肯来便不论在何时都是会看见于那幽窄深远的小巷子一隅,铺着的青石板的路面上,灰黑色的瓦楞下面,紧挨着青砖墙的墙根边下摆放一副简易的馄饨挑子,它似乎是从不曾移动过或是离开过的,像是已被时光的快门用灰白的色调定格在大脑深处的记忆的纸片上了。小挑子的一边放着煮馄饨的锅的上面漂浮着一圈白色的氤氲,而于锅的旁边则站着一位面目刚毅的古铜般的肤色里泛着沧桑的且沉静的光晕的脸,间或有着一两滴似珍珠般的水珠子从青黑色的瓦楞尖上穿过流动的光影滴落到青石板面上,溅起了的一圈水霰似乎是一缕被揉碎了的月光。若是在早春或是在深秋的某一个有着很深的寒气的夜里点上一碗馄饨的话,便是会更好的体味到它那所含的有别于一般性的小吃的意蕴了。
我的父辈们本想着以自己的勤劳来换取以后更好的生活的时,却不曾想到于无意间将安庆馄饨特有的文化深深地植入了南京老一辈的人的精神里了,现在只要你是同上了年纪的南京人谈到安庆馄饨,那条记忆的绳索便似乎就有了神性一样地将他拽回了那个静谧的小巷子里,一盏点着小蜡烛的泛着红黄色的光的纸灯笼在寂静的时光里轻微地晃动着,而他则还是坐在纸灯笼下面的那条小杌子或是小马扎子上面,低矮的可以对开折叠起来的小木头桌子上面则只摆放着一瓶酱红色的辣椒油,刚端上来的装着馄饨的粗糙的瓷碗上面漂浮着一缕淡白色的热气,形若鱼鳔的小馄饨便浮游于这股热气和泛着嫩绿色的葱花中间的淡清的骨头汤里。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就已是等不及了的,迫不及待地滴上几滴辣椒油便拿起了汤匙舀了一个馄饨放进了嘴里,而这滚烫的绵软嫩滑的且散着淡淡的麦香的小馄饨却是将他的舌头烫得在嘴里拨来拨去的,这便是要等到馄饨被拨得冷了下来后方才可以用牙齿轻轻地咬开来,而幸福便在此时随着鲜嫩多汁的猪肉馅流淌出来的清香味溢满了嘴了。
老人们只要是谈起了安庆馄饨来便满脸的耀着快活幸福的神情,眼睛里闪着最纯洁的光来,仿佛于他们的嘴里咀嚼的不再是馄饨了,而是他们整个童年里快乐幸福的时光。而我于这个时候便是会想起戴望舒的那首《雨巷》来,而徘徊在那悠长悠长的雨巷,却不是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则是一位挑着小挑子站在时光的入口的孤寂的身影,耀着土黄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