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那年的夏天

图片发自简书App

接到爸爸突然去世的消息时,朵儿正挥着汗在学校的操场里晨跑,看到来叫她回家的大表哥红通通的眼睛,朵儿知道,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爸爸出事了。

朵儿一直想,爸爸只是病危了,回家还能见最后一面的。顾不上收拾东西,朵儿就跟随表哥登上了回家的汽车。车里很挤,朵儿却感觉不到,她的目光追随着窗外的棵棵白杨,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内心的慌乱,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面部表情很平静,可是她现在的心里,不知有多么的着急,朵儿一遍遍的在心里祈祷:爸爸,等等我,等等我,她不知道,无论怎么祈祷,爸爸都不可能等到她了,因为,她那最最爱她的爸爸,昨天下午已经永远的走了。

一下车,朵儿就飞快的跑起来,把表哥甩得很远很远。远远的看到了熟悉的村庄,村口的白杨树还是那么的挺拔,大娘家屋后的那块大石头,还是那么忠诚的守在村口,朵儿想,什么都没有变,我的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是,朵儿快步走到家门口时,泪水却刷的爬满了脸庞,她看到了大门两侧挂着的白幡。即使朵儿年纪再小,也知道白幡的意思,一瞬间,朵儿剧烈的颤抖起来,以至于后面赶上来的表哥不得不扶着她才走到院中。

朵儿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院子里满满的都是人,看到朵儿回来,都停止了说话。朵儿轻轻推开屋门,“朵儿——”撕心裂肺的叫声,是妈妈,朵儿的心一瞬间疼得仿佛流出了血。她快步跑到床边,和坐都坐不稳的妈妈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妈————”母女俩的哭声溢满了整个屋子。爸爸呢?爸爸昨天不是还和我打电话了吗?不是说已经很好了吗?怎么——————朵儿的心很疼,可是她知道,妈妈的心更疼。她知道,爸爸已经永远不再回来了。

从小到现在,朵儿一直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在她的记忆里,爸爸比妈妈亲昵多了。爸爸喜欢亲昵的抱着朵儿,亲亲她的小脸蛋,给她买好吃的和好玩的。妈妈呢,则相对来说严厉一些,如果朵儿做错了事或者考试没考好,批评她的指定是妈妈。爸爸对朵儿的疼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妈妈常说那是溺爱。可是爸爸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着朵儿,妈妈唠叨多了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对朵儿更加的严厉。

一直以来,朵儿很恨妈妈,也很怕妈妈。可是当看妈妈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听到妈妈撕心裂肺的呼喊自己,朵儿突然觉得,其实自己在妈妈心里的地位,是多么的重。想到这里,朵儿的心里疼的像针扎似的。她也突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恨过妈妈。妈妈,现在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其实,妈妈是个脾气很像小孩子的妈妈。爸爸在的时候,妈妈经常像小孩子似的发脾气,爸爸呢,脾气超好,总是笑呵呵的包容妈妈的脾气。所以,妈妈对爸爸的依赖,不比朵儿差。

晚上,村里主持公事的大嫂子叫朵儿去屋后给爸爸捧点儿土,朵儿去了,虽然有些害怕,但是,这是现在她唯一能给爸爸做的事情了。爸爸在的时候,朵儿很不听话,很不乖,经常和爸爸顶嘴,凶爸爸,可是爸爸从来没有生气过。上高中后,离家后的朵儿对寄宿生活很不适应,经常打电话到家里哭诉。爸爸总是第一时间赶来安慰朵儿,陪伴朵儿,给她讲道理。朵儿觉得自己刚刚开始懂事,因为就在前几天,她还想,等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爸爸妈妈。可是,爸爸没来得及等待自己长大,就这么离开了。这带给朵儿的遗憾,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

朵儿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帮妈妈做事,好好的陪在妈妈身边,好好的疼爱妈妈,这,也许是对爸爸的一种报答吧。

朵儿捧回了土,交给了大嫂子。然后,回到屋里陪妈妈。妈妈刚刚睡着了,舅妈说,妈妈从昨天接到爸爸的死讯,就一直没合眼。朵儿轻轻的抚摸着妈妈的脸颊,这才发现,妈妈曾经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好多皱纹,头发里也有了数不清的白发。即使睡着了,妈妈的眼角还挂着泪珠。朵儿轻轻地为妈妈拭去,自己也擦掉了脸上的泪。短短的一天,朵儿觉得自己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撒娇耍赖的孩子,现在的朵儿,是妈妈唯一的依靠。朵儿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孝敬妈妈。

第二天,朵儿和大爷叔叔们一起,去医院看爸爸。即使使劲的压抑自己的情绪,看到爸爸的那一霎,朵儿还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一遍遍的呼喊:“爸爸——爸爸——”可是无论她怎样叫,爸爸永远也不会起来对她说话对她笑了,朵儿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她晕倒了。

醒来时,爸爸已经变成了一捧灰。

骨灰盒上,爸爸笑的很灿烂。朵儿死死的盯着盒上的爸爸,怎么也不相信,前天还在和自己打电话的爸爸,就这么的消失不见了。朵儿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亲戚们怕妈妈听到哭声伤心,让妈妈去了另一间屋里。朵儿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怕妈妈听到更难受。

送葬的时候,一跨出院子的大门,朵儿便再也忍不住,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悲伤。她一遍遍的哭喊着爸爸——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放肆的叫你了,以后,再也没人让我喊爸爸了——————

爸爸下葬以后,亲戚们都离开了。夏天很热,屋子里却冷冰冰的,没有了爸爸的家,有点儿让人害怕。朵儿紧紧搂着妈妈,告诉妈妈:“妈妈别怕,你还有我。”妈妈也抱紧了朵儿,像小时候那样,用脸贴着朵儿的脸颊。

一瞬间,母女俩都长大了。

朵儿慢慢的睡着了,梦中,爸爸来看朵儿了,还和朵儿说话,朵儿说了很多话,很多曾经说过和没说过的话:

——爸爸,长大了我给你买好酒喝

——爸爸,我梦见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不会离开我们吧

——爸爸,在咱家里你对我最好了

——爸爸,老是气你,你不怪我吧

——爸爸,我会好好照顾妈妈

——爸爸,我会想念你的

妈妈看到,梦中的朵儿,嘴角翘起,仿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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