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石头上有无数扇门,如果非要问我当下这是通往石头的第几扇门,说实在的,我还真无法考量。
我只知道,它是一扇门无虞。
而之所以得出这番非主流的有可能大多数都认为自以为是的认知和判断,无外乎直觉使然。
深以为然。一个人,跟自然万物联系越密切,他的直觉,就越有与天俱来的可怕,更有后天积累的爆发。〖题记〗
您看您,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石头吧。
哎,知道么?我常常暗自替您捏一把汗,唯恐在人间,您这个样子,遭遇身份盘查怎么办?而万一被以为欺世盗名,而贻误终身,又怎么办?
您长得好老好老,老得好多生物当着您的面销声匿迹,或者更新换代。
您除了老,也长得忒危险了吧。
您看世上,有些危险,意味着恐怖和消失;而有些危险,意味着荒唐和陷阱……
而您长得好陷阱。明明是一颗石头的身份,非要长得似木,非泥,像落叶,模棱三可,一不小心就让您的伙伴们怀疑他们的石生怎么办?
说您是木疙瘩吧,呃呃,您的表情,的确有些岁月蹂躏后的行将就木。对,就是那个行将就木。
说您是泥疙瘩吧,模样灰头土脸不说,仿佛自身难保,不等风雨欲来,早已经就呈土崩瓦解之势。
又好像有人说您酷似一团落叶,一团姻缘聚合的落叶。碧云天,黄叶地,北雁南飞,风卷残云。乖乖,说的人还真娘娘的尖刻。害得俺不想象也难:落叶外面,虫爬蚁咬。落叶里面,群魔乱舞。
我问您,凭什么先天长得这般软硬兼施,而此刻为何又静静地老得欲言又止。
您欠了欠身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吭声了。
说,石头有石头的职责,老朽不材,然匹夫有责。
我纳闷。不材,是否就是至臻至熟后的自我裁定和克制,就是说……毫无机智之状,什么也不表现?
是否这等不表现中的兀自沉着,以及抵制了喧哗的牵扯,才可以更关注更深入,进而……更亮堂?
我更纳闷,是否不表现原本就是生命保护生命的一种常态,抑或求生欲望的一种阴谋,仿佛这一刻之前历经万劫养兵蓄志,而下一刻就像初春的嫩芽在废墟中闻风而动?
可否允许我再深入刻薄,或者歹毒一下,不表现,究其实是内心对未来的去向不明所感到恐惧时的故作不露声色,还是,根本就是对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种生死轮回的看淡和自信?
我又问您,是否应该庆幸和窃喜,历经大半生的贪嗔痴疑后,终得老辣天真之态度。
您说,时过境迁,遑论资格,故,不必敬意。
我自然多少有些紧紧以身相许哩,没有什么比高妙、老辣、天真、质朴更高贵的本质和追求了,毫不惮于受制于年龄和季节,或者经历和困境,与世界相视一笑,转身三米开外。
木为落叶,落叶为泥。
木头给人温暖,落叶给人营养,泥土给人本色。
出落得跟木头落叶泥土一样令人觉得靠谱的石头,已不再是生命中纯粹的装点,或者炫技,它一一一无限地代表自然,直指前生的生存,和后世的通达。
在周遭那些难以吞咽又不得不身临其境的空气里,石头多少有些自告奋勇,按自身固有的特性,在独自过滤,或者净化,亦或者,怀着意志在突围。
老朽不材,不材即资格,对吧。
您寂寂不言。
难道,我又说到您心坎里去了么?亦或者,您根本就无意于此?
好吧。
您起了起身,干咳了两下。咳~咳,众神退下,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