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情
宋纯孝
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有两件有关鸟类感情的故事让我感动。
一件是多年前在我母亲住处发生的事。当时母亲就住在我隔壁院子的简易楼一层，对面是母亲做饭用的小厨房。一天我去看望母亲，快走到屋门口时，见到三四只麻雀在周围叽叽喳喳的飞翔，他们飞向空中，忽而又扑向楼角的地面，焦躁地在不停叫唤。我向楼角看去，原釆有一只不会飞的待哺雏鸟颤危危的蜷缩在地上，叽叽的张着嘴叫，似乎在惊恐地呼唤着她的妈妈 …… 。我抬头看去，原来二楼屋檐下有一鸟巢，肯定是这个雏鸟淘气不慎跌落了下来，幸亏房子不高，雏鸟还活着，在叽叽叫着。我这才知道，这几个在周围焦躁不安飞上飞下的麻雀一定是雏鸟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我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谁路过这里不小心就会把雏鸟踩死，就小心翼翼地把雏鸟放到了小厨房的屋顶上，我怕惊扰了那几只飞上飞下的麻雀，就进屋看望母亲和孩子。
两小时后，待我出来给母亲和孩子做饭时，那个雏鸟已经不见了，也不见了那几只焦躁飞翔的麻雀。我往屋顶看去，成年麻雀已经在他们的窝里了，我想一定是雏鸟已被那几只成年麻雀救起，现在已经团聚在窝里了 ……
这件事让我终生难忘。我想只要是动物，虽然它们不像人那么有思想，可它们有感情，也知道协作。
然而就在当天，我在一份小报上，看到了一篇报道，说山东某农村 ( 具体已记不清 ) 一村民其幼女失踪，也不着急寻找，却忙于申请生第二胎，后来村民在田里劳动时，发现一女孩死于枯井里。村民们向公安机关报案后，将尸体打捞上来，经大家辨认，原来是那位村民失踪的幼女。经公安机关立案审查，那位村民终于交待，是他想生第二胎要个男娃，把幼女骗到田野无人的枯井处，硬是把自已的亲生女儿，活活扔进了枯井，任凭女儿在枯井里哭喊着， “ 爹 …… 爹 …… 俺听话 ……” ，他不顾不理，心硬的匆匆离去 ……
这两件事在同一天让我看到读到，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在这世上，为什么有的人连禽兽都不如呢 ……
另一件事，是孩子上幼儿园时，我和他妈带他去西仓逛 “ 当子 ” 市场吋，孩子闹着要买鸟，我们先买了一个漂亮鸟笼，里面半空高处装有一个如童话世界里的彩色漂亮房子和一个供鸟打秋千的吊环，孩子兴奋地说， “ 那小屋是他们的家，看，还有个阳台！ ”
然后我们就去买鸟，孩子看好红喙的文鸟。为便于区别，雄鸟是纯白色，雌鸟是灰色。卖主先选了一只灰色雌鸟放入笼中，然而卖主刚把选好的一只白色雄鸟放入笼中，已在笼中的雌鸟便猛鵮雄鸟，两鸟相互鵮个不停，一连换了几个他们都鵮架。最后放入的一只雄鸟，雌鸟看了半天一动不动，再不鵮了，雄鸟也没有敌意，平安无事。看来它们是 “ 一见钟情 ” 了。
自从买了这对文鸟后，不仅给孩子带来了欢乐，我也喜欢上了这对文鸟，经常静静地观察他们。
文鸟的喙是红的，非常好看，尤其是红白相兼的白色雄鸟，不仅漂亮，它的叫声犹如花腔女高音的歌唱，还带有颤音，优美而动听。听卖主说一般灰色的文乌比较聪明灵巧。它们喜欢吃带壳的谷，像小米一样小的带壳谷物它们吃得那么快，像磕瓜子一样，不一会工夫笼底就堆了许多谷壳。它们很爱干净，每天要洗好几次澡。雄鸟像绅士一样处处让着雌鸟，总是雌鸟先吃食、先喝水、先洗澡，它全身珧进不大的椭圆形的浴盆里，不停地返复拍打看翅膀，尽量让水能浸透全身，这样运动大约半分钟，就跳上日常站立的横杆上，用力抖动翅膀和全身咋起的羽毛，甩掉身上的水，而后在静静地用喙梳理全身的羽毛，直到整齐光滑为至，真像女人浴后梳妆打扮一样认真。雄乌站在横杆上一直观看着雌鸟，有时偶然歌唱两声，待雌鸟洗完它才下水去冼 ……
它们也喜欢荡秋千，两只鸟轮换看荡秋千，在吊环上它们荡得那样平稳惬意。雄鸟在荡到尽兴时，还高亢悦耳的歌唱几声，似乎在向雌鸟显摆表示， “ 看我比你荡得高吧！ ” 当它们玩累了，就进到小房子里休息，有时也站在小屋的阳台上东张西望，看看外面的阳光和景色，雄鸟有时还随意歌唱两声，怪悠闲的！每天晚上它们就在这小房子里安睡。
雌鸟聪明伶俐而多情，每当他们在横杆上休息，雌鸟总是偎依在雄鸟身边，主动用鲜红的喙去亲雄鸟的喙，一会儿跳到雄鸟左边，一会儿又跳到右边，而后不停殷勤地用喙梳埋雄鸟脖颈和全身的羽毛。
我们每日给它们添鸟食、换水、清理它们吃食时磕下的大量谷壳。天长日久，鸟对人渐渐有了依赖和感情。每当听到我下班回家用钥匙开防盗门的声音，门尚未开，就听到屋里雄鸟不停的叫声。待我进屋走近鸟宠查看，原来鸟食快吃完了，喝的水和洗澡水也快干了。我给它们食罐里添满了鸟食，水罐和小澡盆里添满了水，它们就开始安宁地吃食渴水 …… 。有次一家人外出了一整天，回来一看，鸟笼是空的，里面食物和水都完了，两只鸟也不见了，原来鸟儿自己用喙把门推上去，飞出去了。我们在家里四处寻找，最后在厨房的水池旁找到了，他们正在喝水和吃食物残渣。后来我把鸟笼打扫的干干净净，盛满了食物和水，把鸟笼小门打开提到了它们跟前，两只鸟竟然先后自己钻了进去，意想不到它们还挺乖的，真可爱！
炎热的夏天到了，我们开着空调在客厅看电视，把鸟笼放在电视机下边地面上，也能看到小鸟活蹦乱跳的玩耍。后来我们觉得空调对着我们吹有些冷了，就下意识的把空调风向调向了正下方。下午我给鸟笼添食换水时，发现白色雄鸟有些迷糊，在横轩上已有些经站不稳了，雌鸟竭力用头颈托着雄鸟的脖颈，用力支撑着，不让雄鸟的头搭拉下来。我觉着有些不对劲，后来想想可能是把空调风向调向正下方时未想到鸟笼在下方，这下完了，肯定是让空调吹得感冒发烧了，要不咋能迷迷糊糊站不稳呢。我赶快找到一粒阿莫西林胶囊，打开把粉末倒入鸟笼的食罐和水罐中，然后搅拌均，想必雄鸟吃喝后会好起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去看雄鸟是否好了，结果看到白色雄乌已僵硬的躺在乌笼底层，雌鸟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雄鸟旁边。我想它一定一夜未睡一直用脖颈支撑着雄鸟无力抬起的头，可是雄鸟已无力吃喝，最后还是倒下了。它心里一定悲伤极了，然而它是雌鸟，不会鸣叫，不能用歌声表达它的哀痛，只能静静地看着守着和它朝夕相处从未鵮过架的伴侣离去 ……
从此以后，家里再也听不到雄鸟女高音般带颤音的欢快叫声了。孩子有天告诉我： “ 你看那只灰鸟一天到晚总呆在小房子里，很少出来，也不玩吊环打秋千了，再给它买个白鸟做伴吧！ ” 我想孩子说的有道理，这只鸟挺可怜孤单的，弄不好也会慢慢得病死去的。我又去市场买了只白色雄鸟放进了鸟笼里。浸沉在怀念和悲伤中的雌鸟对这只陌生雄鸟非常敌意，它不停地猛鵮这只新来的雄鸟，不让它吃食，不让它喝水，也不让它冼澡，可怜的雄鸟只能在一旁看着雌鸟吃食、喝水、洗澡。而且雌鸟晚上守在小房子的阳台上不让雄鸟进窝休息。雄鸟只能站在横杆上休息一夜。雌鸟第二天依然那样对待雄鸟。雄鸟又渴又饿，它被激怒了，强行去吃食喝水，雌鸟不允，它就疯狂地鵮雌鸟，雌鸟终于躲到一旁，让雄鸟吃喝和洗澡。至此以后，雌鸟吃喝洗澡完毕，雄鸟过来雌鸟无奈只有让开。然而雄鸟每晚仍然不能进窝休息。后来为了让雄鸟晚上能休息好，就又买了一个塑料小房子装进了鸟笼。从此两个鸟相安无事，各睡各的小屋，但从来不亲近。可是雄鸟无论吃食、喝水，洗澡总是让雌鸟为先，而后才过去，也从不鵮架。
两个月后的一天，孩子跑来兴奋的告诉我， “ 爸爸，你快来看啊！两只鸟呆在一个小房子里了 ” 。我过去一看，两只鸟果然并排静静地卧在同一个小房子里。它们终于磨合的熟悉了，认同了，友好了 ……
一个星期天，我们全家去逛街，把鸟笼放到阳台上让鸟儿放风。下午天变了，刮起了狂风，我们想起鸟笼还放在阳台上，就赶紧乘车回家。鸟笼已经被风吹落楼下的街道，无影无踪，兴许让放学的学生捡走了。我心想，文鸟长着红喙，很漂亮，叫声又好听，捡到的人一定会喜欢，会很好地养它们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已，但心里还是有一种惆怅和失落感。我们已经养了五年了呀！突然间就再也看不到它们了，也听不到雄鸟那带着颤音的歌唱般的叫声了，只能有时站在阳台上，望着原先挂鸟笼的位置空想回忆了 ……
我经常观看窗外的小鸟，它们互相追逐，时而飞向空中，时而落在树技上，时而落在院内地面上蹦蹦跳跳地觅食，有时还落在我家阳台，头扭来转去向屋里张望。他们自由自在，我不知道它们有无思想，但它们单纯，有情感，有亲情，也有执着的爱情。我想，我要是一只鸟儿该多好啊 ……
2015 年6 月26 日 宋纯孝写于秦沁堂书斋
（发表于《文化艺术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