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

【楔子】

我是一只狗,叫阿旺,这个名字是我的前主人给我取的,说是我成天除了吃就只知道汪汪汪,当然,也有讨个吉祥旺财的意思。我的前主人,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

【流浪】

其实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一只流浪狗,没有家没有主人,吃的靠翻垃圾桶,有时候还得和好几个猫猫狗狗打架才吃得到,睡呢,随便找个没人的能避避风的小角落就行了,这可比找吃的容易多了。像我们这样的多了去了,但更多的是有家有主人,走路有人抱吃饭有人伺候的,真羡慕他们啊!好想好想有个家啊,这一定是每个流浪狗都会有的梦想!我赌一只,哦不,半只垃圾桶里的剩馒头!

在我这样挣扎又艰难地活着的时候,命运之神总算赐给了我一个主人。虽然这个主人对我时好时坏。

某天我饿极了,抢了我们这儿小霸王的口粮撒腿就跑。说是小霸王,其实就是抢吃的比较厉害的一只流浪狗,同时还有两三只追随他的小弟,我被他们揍过几次,被抢了n次。抱着饿死前必须崛起一次的心愿,我干了这一票。大概是潜力爆发,直到跑到一户人家门前我才被他们追上。

“汪汪汪!”(小子,看你往哪儿跑!)

“……”嘴里叼着东西不好“汪”,我三下做两下吞了抢来的口粮。追我的那群看到这儿狗脸都快变形了!

“汪汪汪~汪汪汪!”(老子今天要弄死他!)

“汪汪汪~”(来呀!怕你们我不是狗!)

“汪!汪汪汪!”(来,一起咬死他吃肉!)

那群正准备一起扑上来,我也正准备拼死一搏,身后人家的大门忽然“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头走了出来。

“死狗!滚远点!”老头凶神恶煞的说!

我瞅准这个机会,趁那群被老头镇住,赶紧一头扎进了老头的院子里。

老头大概是怕那群也冲进来,“啪”的一声又把院门给关上了,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大榔头,边骂脏话边朝我追了过来……

我在院子里左冲右突,最后还是被逼进了一个死角。

“汪汪汪!”(完了,狗生要结束了!)

眼看着榔头要砸下来了,情急之下,我灵光一闪学着一个从前见到的宠物狗讨巧卖乖的样子,拿两只前爪捂住了眼睛(免得看到自己死前的惨样儿),拼命摇起了尾巴!

榔头出乎意料的没有砸下来。

“嘿,还挺机灵嘛,知道服软卖乖。”

我扒开爪子,偷偷瞅了一眼老头,貌似……没有要砸死我的意思了,我立马更卖力地摇起了尾巴。

此后的一年是一段痛并快乐的生涯。

【相伴】

老头心情好的时候会给自己做一顿大餐,摆上三副碗筷,但是吃饭的,永远是他一个人。当然,这个时候我也能顺便捡顿美食吃吃。更多的时候,老头的心情都是阴云密布的,我也少不了跟着遭殃,只要我稍稍弄出一点声响,老头的大榔头就会朝我飞过来,我还没学乖的时候,就被这个砸了个头破血流。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人们春节的前一天,当然我并不理解春节是个啥,但是,老头在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好些好吃的,还有不少肉!我跟着老头一直转圈,边转边摇尾巴,老头愣是一块肉都没赏我,也没做着吃掉,似乎……在等着什么。

今天是腊月三十了,难得天气放晴,我从老头烤火的火盆里爬了起来——唔,晚上太冷,老头都是弄个小火盆烧木柴取暖,我一开始会趴在老头的脚上跟着老头烤火,等老头去睡了,我就占据了温暖的小火盆。第一次这么干之后,第二天我就发现……我半边身子的毛没了。我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我的毛肯定是被火盆里的火星子给烧没了。烧都烧没了,也就无所谓了,此后照样在小火盆睡得香。

老头第一次见我没了半边毛的时候嘲笑了我很久。

“真是只蠢狗!”他笑着说。

我把屁股对着他以示鄙视!

这是大雪之后第一个大晴天,我从火盆里爬起来,吃掉老头给我留在破碗里的早餐,忍不住撒起了欢儿——在屋里屋外窜来窜去,窜到一个房间的时候,我在一个大衣柜的玻璃里看到了一只狗!好像……人类把这种玻璃叫镜子?!我把前爪搭上镜子的边缘,终于看清了里面那只狗的样子……

“汪汪汪!”(嘿,你好啊!)

“汪汪汪!”(你干嘛学我!)

“汪汪汪!汪汪汪!”(丑狗!别学我!再学我我咬你!)

老头估计听到了我的叫唤,开门也进了这个房间,手里……拎着大榔头!

我刚准备唤他来看看这只丑狗的心思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了,夹着尾巴小心飞快地从他身边窜了出去。

屋里隐隐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听着像以前见过的人类打电话。

“……你回来吗?我……想见见你,这么多年了……”

“……加班啊,好吧,那……你注意身体……”

老头再出来的时候脸沉得快滴出水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打了电话,也是第一次见他心情极端不好的样子。我赶紧躲得远远的,天快黑了才偷偷摸摸地溜回小院。

意料之中,晚饭也没得吃了,小火盆今晚也没了,我找了个角落蜷着,努力让自己睡着,可以不那么饿。

我是被鞭炮声给吓醒的!

“汪汪汪!”(爆炸了!爆炸了!)

“汪汪汪!”(什……什么情况?!)

午夜12点,各家各户都放起了鞭炮礼花。我是十分讨厌这样响亮的声音的,但是在这个时候,看着一朵朵绚丽的色彩铺满整个天空,我竟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老头也打开门出来了,但他只是看了看布满天空的烟火,就又回到了屋子里。并没有动他早准备好在房间里的礼花,很快,屋子里的灯也熄掉了。

我莫名的有些难过,这喧嚣的场景下,老头显得十分的凄凉,就如同当初流浪的我一样。

【结局】

开春的时候,老头的身体渐渐不好了。整日整日地咳嗽,就算现在我干了啥惹了他的事,他大概也没力气拎着大榔头砸我了。我学着比以前更加的乖巧,不去惹他,只是每到该吃饭的时候会去他跟前围着他打转儿。老头的脾气比以往好了许多,饭量却和好脾气成了反比,吃得越发的少了。

“咳……你饿了呀……等会儿啊,我做点吃的。”

我其实没那么饿的,只是想提醒他该吃饭了。但是他大概是不会懂的。谁会懂一只狗的心思呢。

老头还是走了。

后来小院来了很多很多陌生的人,他们把老头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烧掉,把我也赶了出来。

我叼着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又开始了流浪。哦,对了,这个笔记本是我被赶出来之前,在他们要烧掉的老头的东西里抢出来的,大概是对老头挺重要的东西吧。我当初乱蹦哒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装它的盒子,老头差点没打断我的狗腿!

后来的后来,我也渐渐老了,抢不动吃食了。某天遇着一条小溪,我凑过去想喝两口水,看见了水里有个瘦的快脱形的丑狗也叼着一个笔记本,恍然明白,这只丑狗,就是我呢。

再后来,我遇到一个小男孩,小孩一点都不怕我,甚至伸手抢了我叼着的笔记本。我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当然,这样的人类小孩娇贵着呢,我没敢用力,只是想吓唬他把笔记本还给我。不巧这一幕被小孩的爸爸看到了,虽然小孩没什么事,但是小孩爸爸还是决定打死我。

“汪汪汪……”(跑不动了啊……)

“汪汪汪……”(我不是疯狗……)

“汪……”(唉……)



【后记——老头日记】

1975年12月5日 小雪

平安啊,今天是你出生的日子。你那么小,皱皱的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以后家里又多了一张嘴了,老爸可得好好挣钱养活你们啦!


1978年6月13日 晴

今天有个好天气,可是我得走了。平安啊,你一定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等老爸挣到钱回来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等老爸回来……


1998年3月18日 阴

平安啊,老爸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我要是早些回来,你妈也许就不会……


2000年2月4日 晴

平安啊,我知道你恨我……恨就恨吧。但是,你要好好的。除夕了……吃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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