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七)

“杨海萍?你……也回家?”

李军身穿一套蓝灰色的中山装,站在小客的停车处,满脸通红的看着抱着孩子匆匆忙忙赶来的杨海萍。

“李军,你来办置节来了。”

杨海萍本来是骑自行车来的,买完东东西后,骑着车还没出街里,晴朗天空竟飘来了几朵浮云,随后下起了雨。她只好把外衣脱下来披盖在女儿的头上,顶着雨骑车回了趟家,把自行车放进院子里锁好,又用个塑料袋把车座子套上后,回屋取了把伞,抱上站在房檐下的思羽上了车站。

“我没买啥……我家昨天杀了口猪,今天给我姐……送块肉。我帮你……拿东西吧!”

李军见杨海萍左手打着伞,右手抱着孩子,手腕上还挂着两丝兜东西,身上还斜背着个小挎包,累得气喘吁吁的。

李军没等杨海萍的同意,直接从她手腕上取下了两个看似很重的丝兜。

“谢谢,来上伞下来,这伞大。”

杨海萍把伞往李军身边挪了挪。

“不用……我……不怕浇,别浇……着了孩子。”

李军的脸更红了,话也更不成句了。

“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恭喜!”

杨海萍在和妈妈的通电话时听说的,李军十月一结婚,眼看不到半个月了。

“嗯呢……快了……还……还有十来天。”

李军的眼里流露出羞涩和飘呼不定的神情。

“姑娘是哪的?自己处的,还是经人介绍的。”

杨海萍往上抱了一下思羽,她饶有兴趣的想知道李军未来媳妇的一些事。

“我拿伞吧?你抱孩子累。”

李军没回答杨海萍的话,一只手伸向了杨海萍的伞把。

“好吧,这孩子越抱越重。”

杨海萍把伞递给了李军,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李军的手竟抓在了杨海萍的手上,他俩同时松开了手。伞一下子落在了地上,他俩又几乎同时弯腰去捡。这时来了一阵凉风,伞随着风轱辘辘的滚了几下,停在了一处买扫帚和炉筒子摊位的空隙间。

“这事整的……我去捡……你别动。”

没等杨海萍起身,李军小跑的把伞捡了回来。

“这……天咋说来雨一时。这车咋也晚点了呢?”

杨海萍的脸不知为啥也在发烧,她看了一眼举着伞来到身边的李军,又向四周望了一下。车没来,陆续的已经来了不少邻村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窃窃私语,眼晴还时不时的往她们这里望。

濛濛的秋雨依然下着,街道上显得有些凄凉,时而驶过的车辆打着雨刷。刚刚的一阵大雨,给路面上坑洼处添上了水,每过一辆车都会溅起无数的水花。

街中间的花池子里的花,大部分都打籽了,也有一小部分的花还留有叶瓣,可颜色也不是十分的鲜艳了。

“车来了……”

不知谁的一声喊,杨海萍目光转了回来。

“你先上。”

李军见杨海萍抱着孩子上了车,他把伞折了起来,又抖了抖水,这时从他身边又上去几个熟人,一边上车一边和他打了声招呼。等李军上了车之后,一看,车上的人满满的了。

“你坐这吧。”

先上车的杨海萍坐在两个座的位置上,她把思羽放在了里边,见李军上来后,一侧身把思羽抱在怀里,往里挪,腾出了一个空位。

“我背她吧,这屯子里的路太不好走了。海涛也不在家。”

李军和杨海萍的弟弟关系不错,有事没事的杨海涛还爱上他家坐坐。李军很忙,很少有时间出去到别人家闲坐。去年他新盖了一排的猪舍又养了四五头母猪,今年猪已发展到了三十几头,他成了村子里第一个养猪专业户。每天除了喂猪,粉料,冲洗粪便,还要给猪定期打预防针。更重要的是看着母猪打栏,产崽。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闲出去。

昨天起早出栏了一批猪,早饭后又杀了一头。今天抽出个闲空上了趟街里,除了上姐姐家送肉外,主要的是还姐姐钱。置办新房和彩礼的钱是在姐姐那先垫用的。李军这几年攒了点儿钱,基本全投在翻盖猪舍上了,手里也不是十分宽裕。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杨海萍和李军谁也没说话,都在看着车窗外飞过的庄稼地,一片片的玉米地,叶子快黄到底了,眼看到了收割的季。

下了车,李军看了一下泥泞的土路,对眼睛盯着路面不知咋下脚的杨海萍说了一句。

“嗯呢,我昨天和海涛通电话了,他说工地不放假。思羽,叫叔叔背你,行吗?”

杨海萍看着这泥泞的路真的眼晕。

“行。”

张思羽非常听话,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看了一下脏脏的路,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面目和善,个子矮矮的不太熟悉的男人。似乎她也害怕妈妈会把她摔到泥沟里。

“来,趴在叔叔背上,搂着他的脖子。”

杨海萍两手掐着女儿的两个胳膊窝,把她放在了李军宽厚的背上。随手从李军手里接过了伞和丝兜。

“我拿丝兜,你只拿伞就行,这小丫头不沉。”

李军从杨海萍手里抢过了那两个不是十分重也不太轻的丝兜后,大步向前走去。

“张磊,我下午回家看我爸妈去,他们还不知道我离婚呢。”

美丽沙的小屋里,黄佳影刚送走了几个顾客。今天还可以,一上午来了三个烫头的女士,大慨中秋节了都要回家走亲戚窜门的,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

“噢,这么大的事早晚他们也得知道。那你晚上回来不?今天她也回家了,明天早上才回来。”

张磊的眼神闪了一下,那个她字吐音很重。

“你等我。我回来。”

黄佳影当然知道张磊话中的含义,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眼睛盯住了张磊的眼睛。

黄佳影本打算回娘家住上一宿的,在省城的大姐今天也回去,姐妹俩有日子没见面了。黄佳影一个姐一个弟弟。父母和弟弟在乡下,姐姐,姐夫在省城开了一家装修公司,卖一些装潢材料,非常的忙。一年年的见不着面,也就是逢年过节能小聚一下。

“记得早点回来,我马上得回家去,妈早上给我来了两个电话,叫我中午回家吃饭。我得走了给爸妈买点东西拿回去。”

张磊早上刚出家门口,手机就响个不停。一接是老妈的电话,告诉他过节了,中午回家吃饭。后来在他上美丽沙之前,又来了一个电话,嘱咐他千万别忘了回家。

“你走吧,路上小心,我再等一会儿,今天难得有顾客,下午我再关门。”

黄佳影也是个能抓钱的人,不想失去任何的一个能挣钱的机会,虽然挣得不多,但总比没收入强。

黄佳影这些日子总觉得张磊心神不安的,一问才知道他为工作的事着急,又听他说想考驾照,要买个出租车。黄佳影表面支持他,心里多少有些想法。考票和买车都得花钱,现在她对张磊有所了解了,知道他根本没有多少积蓄,住的地方都是租的。酒厂是别人掏钱开的,他只入了个人力股,厂子兑不兑出去跟他没多大的关系。

他要真买车,自己不可能一分钱不拿的,既然选择了他,就要对他有所付出,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真心。黄佳影决定无论张磊做什么,她都会在钱方面给他投资,也是给自己在他心中投上一注。

“妈,今天你让我回来干啥?海萍和思羽回她妈家了,明天回来,我寻思明天中午我们全家一起回来。”

张磊拎着两条大鱼,买了四斤月饼,推开了自家的大门。

“我和你爸有事问你,不想让萍子知道。”

张磊发现老妈说话时面沉似水,看也没看他手里拎的东西。

“妈啥事?问吧。”

张磊有所警觉:难道是清萍那天看出了什么?不能吧,我现嘱咐过黄佳影的,不让她露出马脚。

张磊边猜想着边把鱼放在了洗脸盆里,探身往里屋看了一眼。

“别看了,家里没别人。张成开四轮车去李影家接她去了,得下晚能回来。”

张磊的老爸用水舀子舀了几下水到在洗脸盆里,两条大鲤鱼摇头摆尾的一顿扑腾,弄了一地的水。

“你这个人,往里放水干啥?赶紧拿外面把膛豁了去。”

张磊妈几声嗷嗷。

“我不是想听你问铁子话吗?”

张磊爸也大喊了一声,这是从张磊记事起,老爸第一次这么大声和妈说话,张磊爸是村里出了名的妻管严。

“我听清萍说,你和一个发廊的老板娘有点关系不正常,是真是假?这家里没有别人。”

张磊妈看了一眼张磊,声音不是很高。

“妈,你可别听清萍胡说八道,什么发廊老板娘,哪有的事。”

张磊心想:果然是清萍回来说了什么,不自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气。

“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你在撒慌。我可告诉你,咱老张家祖祖辈辈几代人,可没有喜新厌旧当陈世美的。”

知子莫如父,张磊的老爸从儿子躲闪的目光中看出了真相。

“铁子,人都得讲良心,既然当初娶了萍子,咱这辈子就得和她过到老。”

张磊妈问完张磊后,一眼从他的表情中也看出来了,清萍没瞎说。

“爸,妈你们不懂,别管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咋办。”

张磊没有想过和杨海萍离婚,不管那个家,可是他不可能割舍弃对黄佳影的那份情,这也是常常在他心中纠结的事。

“你是想学大官大将,养两个老婆。你现在只不过是个小酒厂的副厂长。不知道天高地厚,马上断了,不然我打折你的腿。”

张磊的老爸说完,四下巡视了一下,真的在找棒子。

“你这个人,别动不动的就打呀打的,他都多大了。咱得教育他。”

张磊妈气得嗓子直冒烟,站在了炕上,冲着已把一根棍子拿在手上的张磊爸一顿大喊。

“爸,妈你们别吵吵了,我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还有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什么酒厂的厂长了,酒厂黄了几个月了。她也不用我养,现在反到是我靠着她在养家。”

张磊的声音压过了爸妈的声音。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张磊爸慢慢放下了手里举起的棒子,站在炕上的张磊妈也坐了下去。

“啥时候厂子黄的?……我们咋不知道?”

张磊爸气得直喘粗气。

“谁都不知道,杨海萍我也没告诉。唉!啥也不说了,这就是命。”

张磊此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辞了正规酒业的工作,又一想,那样也许自己会碰不见黄佳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不管什么?也不能在外面瞎搞,马上断了和那个女人的来往。”

张磊的老爸又强调了一句。

“就是,必须断了,这事萍子还不知道吧,赶紧别让她知道。还有,你工作也没了,租房子还要花钱,要不搬回来吧?我让张成出去过,现在大队批房号呢,明天让你爸去给张成批一个去。”

张磊妈决定让张磊搬回来住,一来能管着他,二来这样张磊会省下一笔开销,还有如果杨海萍能出去打工,自己可以帮她照看思羽。

“妈,这样李影会不会有想法?”

张磊怕弟媳妇不乐意,结婚时说好的这老房子有她一半的。

“你先别管她,你就说你能不能和那个女人断?”

张磊的老爸眼睛瞪得快从眼框子里掉出来了。

“行,我答应你们。”

张磊看了一下急得暴跳如雷的老爸,又看了一眼脸色气得蜡黄的老妈,无奈的答应了。

“今天,你就别回去了,萍子娘俩不在家。”

张磊的老妈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回腿下了地。

“去,把鱼收拾收拾,炖上。”

对站在门口的张磊爸下了一道命令。

夜很深了,黄佳影独自一人躺在小发廊的隔楼的床上发呆,她下午匆匆忙忙的回了趟家,和老爸老妈,姐姐都没说上几句话,连弟弟都没来得及看到,他外出打工得晚上五六点钟回来。黄佳影找了个借口往回来,饭也没顾上吃,怕赶不上末班车。回到小发廊,她给张磊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打不通,不是关机,就是不在服务区。一直到快九点了,张磊才给她来了一个电话,刚通,还没等黄佳影问他,他只说了几个字:今晚在妈家住了。而且声音还很低,然后就挂了。

黄佳影听出了张磊声音中的难言之隐,放下手机的她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猜到了,可能是张清萍回去说了什么,张磊的爸妈把他管制了。

想到这些,黄佳影有些后悔,自己那天是不是不该故意那样做,可如果自己不争取让张磊的家人知道,那么会不会意味着这辈子自己永无出头之日了,永远要做张磊的地下情妇?

黄佳影突然间下了狠心,如果张磊的父母不让张磊和自己来往,她就亲自登门拜访,把她和张磊的事挑明,让张磊的家人及杨海萍都知道,看他们能拿自己怎样,反正自己现在是一个人了,有权力争取到一份新的爱情。黄佳影从张磊对自己的需求上知道,他是爱自己的。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表现在性方面是能看出来的,其次是他对你的关心和体贴,这些张磊对黄佳影都有做到。黄佳影在前夫陈东身上找不到的这些,张磊都给了她,所以她敢断定,张磊爱她。张磊如果真的能和杨海萍离婚,对杨海萍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没有爱的婚姻如同坟墓。和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天天生活在一起,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种折磨。也许离开张磊杨海萍还能寻求到另一份幸福。

胡思乱想了大半宿的黄佳影,终于在快亮天的时候睡着了。

张磊躺在家里的大炕上,又听了一顿爸妈的教训,这次他们的声音不高,张成和李影在傍黑天时就回来了。

张磊的老妈也和他俩说了要房号的事,还答应给他俩拿出一半的钱盖房子。

李影当然高兴,一口答应了。

张磊也没想到老妈会这么大方,为了自己把半辈子的积蓄都舍出来了。

“看来,杨海萍在父母心中是有份量的。”

张磊翻了个身,可眼前是黄佳影迷人的眼睛,清晰又可爱的脸蛋,还有杨海萍模糊不清的脸和忧伤的表情。

“怎么办?真的能忘了她吗?”

一想到要和黄佳影断了,张磊的心刀剜一样的痛。

“可自己真的要当陈士美吗?”

张磊的脑袋炸了一样的嗡嗡响。

“如果听爸妈的……可自己对杨海萍早就没了感觉。唉!”

张磊不禁打了个唉声。

“你咋还不睡?”

张磊的老妈被他吵醒了。

“睡不着,难受。”

张磊声音里包含着心酸和委屈。说好了今晚上要陪黄佳影的,一切的盘算全落空了。好你个张清萍,你这是报复我,怪我为了彪子打了你那一耳光,可这事到今天我谁都没说,你到好,一顿告密。张磊一想起妹妹气就不打一处来。

“别瞎想,赶紧睡觉,明天还得搬家呢?”

张磊妈打了个呵欠。

“啥?明天就搬?还没到月底呢?再说,张成盖房子不也得收拾完地吗?砖也没进,啥啥没有的咋盖,我们搬回来上哪住去?”

张磊没想到老妈明天就让他们回来。

“我说搬就搬,这家我说了算。趁着你没找到工作这会儿,地也得个十天八天才能收,明天接偏厦子,在房东,接出一小间,搭一铺炕就行我和你爸领着清萍去住。清萍在家住不几天了,苏朋家看出日子了,正月结婚。”

张磊妈胸有成竹,一切都早都安排好了。

“这娘俩儿,疯了,大半夜不睡觉,有话明天说不行吗?”

张磊爸一翻身,说了两句后,屋里顿时再没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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