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争第五阶段——
针对美军对我方后勤补给线以及地表阵地的无休止轰炸，志愿军司令部命令各军根据实际情况采用地道战术，即：在白天派小股人员对坑道周围区域进行清扫，确保坑道及周边区域的安全，其余的人就在坑道中休整；在晚上则对驻扎在附近的敌人进行打击骚扰，同时巩固坑道及周边的阵地。
一
在汶山地区，李忠义带着他手下的人已经同美军、韩军进行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李忠义原本是一名营长，三个月前，他奉命带着他的部队去抵挡敌军在侧翼的进攻，粉碎敌军的侧翼包抄，保障大部队顺利南下。在那次战斗中，他和他的部队歼灭了相当数量的敌人，但自身也损失惨重：他的部队只剩下大概一个排的人，其中还有几个伤员，李忠义自己也被弹片扎瞎了一只眼，左手的手指在与敌人的白刃战中被砍掉了四根，只剩下一根无名指。可以说，这支部队几乎不成建制，李忠义也“自降一级”，变成了排长。
此时，李忠义伏在洞口，只露了个脑袋在洞外小心翼翼地侦察。他观察了一会，确认一切照旧无误后用石头挡住了坑道口，然后返回坑道中。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习惯性地点了一支不知道被掐灭了多少次的粗制手卷烟。他嗦了一口烟，又把烟掐灭，然后问卫生员林发：“我们在这地道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有空就去弄弄那些孬处。”他走到一面渗水的墙旁，用手指堵住渗着水的洞里，“你想法子把这里弄好，最好把水收集一下，不然缺水没法活。”“好的，营长！”林发立正道。其实与其说那面墙渗水，不如说是那个洞里的水汽把墙浸湿了，几乎收集不了，以至于战士们渴极了，就只能用舌头舔舐墙上的水珠.......
二
我曾经去过一次朝鲜，那时是作为军史学者，和向导成东明一起去到了汶山。成东明是一名在中国留过学的朝鲜人，他那已经过世了的祖父是军史学家，生前也有过做向导的经历。“汶山真是块好地方啊，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在公交车上，我赞叹道。“是啊，这里很好，这多亏了我们伟大的领袖和伟大的人民。”成东明很高兴地说。在休憩的交谈中，没一会，车载着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附近的公交站。“我等会要带你去的地方，是我的祖父做战地记录员时去过的一个地方。我相信你会很感兴趣的。”听到这话，我确是有了一丝好奇，于是和他踏上了通往目的地的土路.......
三
给林发交代完工作后，李忠义让大家坐着，将带着的粮食、弹药等物资拿出来。有个伤员掏出了两个手榴弹还有几十发的子弹，另外的一个伤员掏出了放在衣服深处的几块碎掉的、不成形的粗麦饼，还有几个人什么都没有掏出来。林发拿出了仅剩的几发子弹，“我的绷带基本没有了”。李忠义看着手中的两个手榴弹和七发子弹，又看了看已经摆放在地上的所有人的物资，深深叹了口气。“同志们，我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很艰难，但是只要我们还剩一口气，我们就不能让敌人再往前一步，要坚决完成任务！”李忠义抬起他仅剩一根手指的左手，振臂高呼。其他人也感到很振奋，纷纷起立。电报员罗旭说：“营长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让大部队找到我们，让我们继续活着打美国佬。”李忠义点了点头，接着说：“对于物资这个问题，可以在美国佬身上搜搜，收集一下，但是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是的，营长！”.......
四
走了好久，拨开挡路的杂草，通过了有人把守的门禁，我和成东明来到了一个足以钻进人的洞口。这个洞口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旁边还立了一块小小的纪念碑，上面用中文写了“抗美援朝战争志愿军作战用坑道旧址”。我先前在研究抗美援朝战争时有看过这种坑道的图片和资料，但并没有对其进行进一步的研究，碰巧现在来到了实地，正好可以做相关的研究。成东明说：“其实这里是不允许无关人员进入的。在汶山，像是这样的坑道大部分集中在这里，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坑道，所以会有专人把守。”“那我可以钻进这条坑道里吗？”“当然可以，里面已经经过清理了，烈士的尸骨也已经被运回里你的国家，所以这里作为研究用。”我很感谢，然后和他顺着梯子往坑道深处走。在坑道里走的时候，我注意到墙上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小洞，粗糙的石粒布满整面墙壁，地表还能依稀看见被深刻的脚印。我停在一面墙前，吸引我停下脚步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被水长期侵蚀的小坑洞，里面的水已经干涸很久了，以至于我用手一碰，就会有些沙石剥落下来。我问成东明：“你觉得志愿军的战士怎么解决用水的问题呢？”成东明好好地想了想，说：“我的祖父曾经告诉我，当时志愿军战士的补给问题很严重，特别是水和食物。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在极度缺水的时候，是靠墙上的露水支撑的。”听到这话，我才想起了在先前我在研究当中，的确有记录过这个点，但是当我置身于实地时，才能清楚那段历史所带给我的震撼。成东明又告诉我，他们的人在先前的清理中，在坑道的尽头发现了一堆掺杂了泥沙的灰烬，经过辨识，发现那堆灰烬是属于当时留在这条坑道中的烈士的，很难想象当时的战士究竟面临了什么程度的痛苦和恐惧。我一下子想了很多，感伤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觉得继续待在坑道里越来越压抑，于是我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坑道外.......
五
“营长，敌人的飞机又要轰炸了！”“快，赶紧回到坑道里，注意躲避！”李忠义大声指挥着其他人，“别搜身啦，慢点就把你炸死了！”李忠义一把扯住林发的衣服，拖拽着跑向坑道，林发跟着李忠义回到坑道后，趁着所有人松口气的时候，突然猛地又冲向坑道口。“混蛋玩意，你是不要命了是吧？”李忠义气得冲林发大骂，林发头也不回地说：“营长，我们现在医疗物资很缺。刚刚在搜身的时候，我找到了一具尸体，是一名美国军医，身上好东西不少，被炸了就没了！”“我们这些人里面就你一个卫生员，你被炸了，我们这帮人也得玩完！”李忠义大吼，扯住林发的衣袖，林发使劲挣脱，冲出了坑道口，李忠义刚想把他从外面拽回来，却被一枚炮弹直接掀翻在地。其他人赶到洞口，见势不妙，把他拖回洞里。
这场炮击只持续了半个小时，算是美军的小规模炮击了，但对于志愿军原本就千疮百孔的阵地更是雪上加霜。李忠义醒了过来，想要出去找林发。还没走几步，他就听到前方传来沙哑的声音，然后见到四肢全被炸断的林发匍匐在地，缓慢地往前爬。李忠义赶忙跑过去，将林发背起来。剧烈的疼痛让林发身心俱疲，只能痛苦地呻吟。他把嘴凑近李忠义的耳朵，沙哑地喃喃：“营长，绷带和止痛药.......都在我的衣服.......口袋里.......营长，对不起，我没服.......从你的命令.......敌人，要上来了.......”李忠义强忍着泪水，说：“这件事情，等到战争结束再找你算账。现在你的任务就是活下来！”但是，李忠义没能再听到林发的回应.......
简短地为林发默哀后，所有的战士来不及悲伤，迅速投入到与敌人的作战中。每个人都将一切抛于脑后，将愤怒的子弹狠狠打向敌人。子弹和手榴弹的弹片让敌人的身体迸出一朵朵血花，每个人都舍生忘死。战斗到最激烈时，李忠发一行人弹药告罄，于是每个人手持大刀或利刃，砍杀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又端起他们的武器往回打。就这样，他们寥寥数人竟奇迹般地打退了敌人几次冲锋。
入夜，剩余的几人被炮火压得出不了坑道，只能默默地寻找机会。没一会，炮火停止了，但是洞里逐渐充斥机油的味道。李忠义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于是把剩下的人召集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不是悲观和恐惧，而是赴死的决心和坚毅。李忠义刚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好像什么都说了。罗旭高兴地说：“昨天终于和上面的人联系上了。现在大部队的问题都得到了很好的解决，我们的胜利是必然的。”每个人听到这则消息，都感到很欣慰。李忠义抱着林发被纸张包住的躯体，让大家抱团坐在坑洞的尽头，说说战争结束以后的计划。每个人都很积极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置到来的烈焰于无物.......
六
明媚的阳光亲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的心炽热无比。成东明从洞里爬了出来，看到我蓄着泪水的眼和脸上的泪痕，于是走到我的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在我的祖父给我讲解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包括我的祖父采访那些战士的时候，亦是如此。”我紧紧地拥抱成东明，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要是想无愧于这次经历，那你就用你所学的知识和你的亲身体会，向周围的人述说这段英雄的史诗。”我松开怀抱，点了点头。看向这片浸染了无数英雄鲜血的土地——万物欣欣向荣，世界讴歌着生命。我不会忘记：英雄烈士的惊天魄力，他们的坚毅、乐观、勇敢，他们的舍生忘死，他们的智慧，他们的一切，书写了波澜的史诗，代表了人类的光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