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长的地方】流浪汉三奇

童年的时候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是感兴趣的,包括人,尤其是那些不同于平常的人,三奇就是我们那村大人和小孩都感兴趣的人。

三奇之所以叫三奇,是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已经三十六岁了,高龄产妇,原本以为此生不会生孩子了,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还生了个男娃,高兴之余取名三奇,听村里人讲三奇家境条件优渥,家里是大地主,还是独苗,高中学历,未婚,后来父亲母亲相继死了,家道中落,便独自一人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三奇经常去我们村,因为村里好心人多,青年人会给他烟抽,妇女们会给他点饭吃。我十几岁的时候,他应该有五六十岁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年龄,可他毕竟是流浪汉,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披肩散发,蒙眼,驼背,所以看上去显老。

三奇每次去我们村里,比我们大点的大哥哥们会给他一根烟抽,其实给烟不是白给的,就是想跟他套套近乎,吹吹牛,大家像是看热闹一样看他,奇怪的是他心情好的时候和一群大孩子王们还能聊到一块,这个三奇会讲故事,毕竟在他那个年代高中学历算是高材生了,小伙伴们也喜欢听他讲,有时候会在屋檐旁讲到天黑,然后大人们叫各自娃回家吃饭才解散。

村里还有些调皮的孩子有时会躲在远处用小石子扎他,甚至还会出口骂:“哈哈,三奇孬子。”这时把三奇惹不高兴了他就会骂人,一开骂一时半会还不会停下来,骂的听得清楚的是:“嗯(你)家里没人教嗯啊,死一边起(去)。”他讲话也很快,具体还骂些什么我也没听懂。

三奇也去过我家要饭,光白米饭他是不吃的,还要给他加菜,这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菜如果只有素没有荤他也会唧唧歪歪,甚至还会粗暴口:“气(吃)个麻麻屁。”这个三奇放到现在也是乞讨界的奇葩。小时候我会经常问起母亲,他怎么要乞讨,母亲会说是他懒,还有人说是他家庭原因,受过刺激。好多人和我一样对他是既同情又好奇。

我们村三十多户人家,其实就是一个小组,三十多户人家里我这个大家族就要占一大部分,三奇在我们这个村之所以有饭吃,还听说是他是我爷爷大哥媳妇,也就是我的太奶奶娘家的一个什么同房亲戚,听母亲提起,太奶奶嫁到我们村是八人大轿抬过来的,轿子前面抬的是棺材,这叫升官发财,太奶奶也是地主家的小姐,可能是这层渊源,至少我父辈的兄弟几户有饭都会施舍给三奇,而且还是在自家开饭前先把他的那份准备好。

三奇他视力不好,眼睛也小,走路也慢,应该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经常自言自语,在我们村待个个把星期,大家对他不敢兴趣了,甚至也烦了,三奇就会背上他的帆布包继续下一站的乞讨。

时间久了,大家都会把这个人忘了,再后来偶尔谈起,村民口中也是会这样说:“三奇应该早死了吧。”其实三奇最后何去何从,死没死,怎么死的,在哪死的我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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