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去吃面。

是那种开了很多年的老店的样子,小小的门面,桌面是表面整洁却一眼望去像是静静地浮着一层陈年的油垢。支付宝和微信的收款码随意贴在墙上。老板大概50或者60多的样子,一次半开玩笑的说,他选错了。老婆选的微信,儿媳妇选的支付宝,他选的现金,结果几乎月月看不到现金。

6点多,老板已经烧好第一锅汤,随时可以下面。第一锅出水的面还很清亮,撒上葱花,浇一点辣油,挑起一缕面放入口中,享受食物带来的熨帖。

不知藏在哪个角落的音响播放着80年代的金曲,何日君再来,夏天夏天就要过去,留下小秘密——很是应景呢,晨起已无炙热感,而夏天,终究是要过去了。

一个恍惚间,像是回到20年前,学校教学楼对面是教师居民楼,里面隐藏着一家烫面馆。几乎每天早上都是被迫喝稀饭的我到了第二节课下课便有饿意。于是趁着不用做操的大课间飞快地跑过去,在挤得满满当当的狭小空间里寻得一处空位,坐在小板凳上和不认识的人头对着头吸溜吸溜吃烫面。

那个时候,连学校食堂的韭菜馅的煎包都是美味的。

妈妈说,烫面是塑料做的。我不知道她这个理论打哪儿来,但还是偷偷去吃。那个时候,手里会有一点压岁钱,父母在零花钱上不会苛责,不会刻意给零花钱,但也允许我自由支配自己的部分压岁钱。那个时候,学校里的卷面皮和烫面,下午放学后门口的烧饼夹烤肉串,于我来说便是最大份的满足了。

自己把自己写饿了。

那个时候,对于小孩儿来说,邓丽君已嫌有年代,正是磁带满天飞的时代,会听许茹芸,听齐秦,听周惠,听任贤齐,那个时候,正如歌词里所唱,因为太年轻,快乐和伤心,一碰就惊天动地。

好想回到那时候。

那个时候,皱纹还未悄悄爬上我的脸。

是最贫瘠的年纪,是最丰富的年纪。

这个时代,什么都太快,欲望太多,熙熙攘攘,人心太浮,吵吵闹闹,能够抓住的总不真切,连静下心来听一首歌的时间也似很久不曾有过。

我们都变了,我已经很久不去想起,自己怎样郑重其事提醒自己,保持初心,保护最初的那个自己。那个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已经很久不去想起。

是会突然焦虑的时刻,像被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心房。

我们都被自己的焦虑灼伤了,自以为的努力也只能短暂欺瞒自己,我从不谈理想和花儿,理想未曾盛开,花儿已然凋零。

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被无知的自己尽情挥霍的时光,那个懵懂爱恋模糊痛恨的时光。

这不是最好的时代,也不是最坏的时代,只是平庸着呼吸着,等待哪天被突然降临的末世命运收走的时代。

如果能重来,我不必学李白,更清醒自在地活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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