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冬。
夜,天空星子依稀,北风呼呼在吹。
颓废的矿区,处处闪着暗黄的灯光。
半山腰的蓄水池顶上有四个野小子,他们是这矿区出了名的捣蛋:歌帅、思俊、哲列、赫华。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生养的地方去跑广,四个人都不想听父母的唠叨,就一起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
歌帅坐在水池边,望着远方弹着吉他轻哼唱着,不时的用手摸摸四六分的发型。四人中歌帅年纪稍大,也最能打,所以他就是大哥了,而外形上来看,他显得文质彬彬。
思俊中分的头发有点长,跟穿着一身很旧绿军衣的哲列在练着对打时,他得抽空来理理头发,而另一边,只穿着背心的赫华在练着鲤鱼打挺。
其实他们结拜是按年纪来排的,歌帅是老大,思俊老二,哲列老三,赫华是老四。
“赫华,你那跟屁虫的弟弟怎么没跟来?”歌帅弹着吉他问。
“他说要给我们去搞点酒钱。”赫华一跃而起,摆了个李小龙经典的动作,“那家伙,就怕我不在家里,他就不学好乱打架。”
歌帅说:“这个你放心,就是打架他也不会吃亏,那家伙比我们四个都聪明,更何况还有思浩跟着。”
哲列快速的连连出拳,思俊只得后退躲闪。
哲列看到思俊退到池子,停了下来,重新站位,他说:“你爸把我们的证件都办好了吗?”
思俊第一时间将乱了的头发理好分开,说:“这个点,身份证一时间是办不下来的,别的都办好了,毕业证、流动人口证,边防证……”——因为思俊他爸在这矿区当了个小官,所以办证这种事都是由他爸去办的,这世道没点关系要办事,很容易跑断腿的。
哲列接着出拳:“又没打算去深圳,你爸干吗要我们办什么边防证呀?”
思俊边躲边说:“老爸说这叫有备无患!如果真的要去深圳的话我们就不要再等这边了。”
哲列一拳打在了思俊胸口,思俊“哎哟”一声躺在了地上,摇着手说:“不玩了,不玩了。”
哲列坐到歌帅身边,拿过歌帅的吉他,边弹边说:“兄弟们,到了广东,我们可要四兄弟一条心,赫华你火爆脾气,别到处惹事。”
思俊也说:“就是,别动不动就吵架。”
歌帅说:“吵架有什么不好,有争吵才能解决问题,赫华,你说是吧!”
赫华说:“你们说是就是!”
“可是你也别一吵架就伸长着脖子,红着脸要玩命似的。”
赫华嘿嘿的笑着:“这不是我性子急吗,一下子哪改得了,你们要是能让就让着点,不行的话就劝着点。”
“要是劝不了呢?”
“打呀,打清醒不就好了。”
“那你可记住了,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兄弟们好,”歌帅说,“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记住:我们永远是兄弟。
赫华一跃而起指着远方吼道:“我们是兄弟!永远是兄弟!”
哲列也举着吉他叫着:“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思俊也爬起来指着远方叫喊:“我要黄金,但我更要兄弟!我的世界,兄弟第一!”
四人手牵着手,一起指着天空叫着:“我们是兄弟,永远是兄弟!”
“要是有酒就好了,我有要醉的冲动!”赫华遗憾的舔了舔嘴,又对着歌帅说,“真的不跟方秀米那家伙说嘛?”
“绝对不能跟她说啦!一说她肯定要跟我们走,”思俊得意的说,“那疯丫头八成是暗恋着我,要不我到哪她跟到哪?”
“别臭美,别以为你娘她就喜欢你,”哲列说:“说她暗恋着我那才是正常的。”
“原来你们当她是母的,还是你们有同性恋的倾向。”赫华推着哲列与思俊笑着说,“如果说她在暗恋谁,不是我就是歌帅了?你们最好识趣点。”
“我是说她暗恋咱,又不是我暗恋她。”哲列郑重地表示,“我可当她是兄弟。”
“我也当她是兄弟,”思俊说完,又大声的叫道:“广东的美女们,你们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干吗非得要广东妹呀!四川妹不是更好,漂亮!”哲列说。
“我们是去广东,又不是四川!”思俊说。
“你猪,现在的广东什么妹都有晓得不。”赫华说完,也大声地叫了起来:“我要日本妹,我要为国争光!”
思俊也叫了起来:“我要韩国妞!”
哲列问:“歌帅你呢?”
“美女们,你们等着,帅哥们组团来了!”歌帅站起来,指着远方大叫:“广东的四川的日本妹韩国妞都给我等着。”
其他的三位纷纷站起,跟着叫着:“全世界的美女们,你们等着,我们来了!”
歌帅叫着:“奔驰车,我喜欢!”
“我们会有的!”三人齐声吼。
“一台够不够?”歌帅叫着问。
“要四台。”三人齐声吼着答。
“人民币,我喜欢!”歌帅再叫。
“我们会有的!”三人又是同声的吼。
“一万两万够不够?”歌帅再问。
“我们要十万!”
“太少了,我们要一百万!”歌帅与三兄弟搭起了肩。
“我们要一千万,一万万!”四人肩并肩手挽手同声叫吼着。
“兄弟们,玩什么呢,我来了!”——忽然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米米!”——四人向池子下望去。
“快放绳子下来,我带了吃的。”方秀米举起两手说,“有花生米和油炸碗豆,还有酒呢。”
“好兄弟,正想喝一点!”赫华说完一跃,跳下三、四米高的池子,接过方秀米手中的东西。
方秀米顺着绳子爬上了池子——方秀米完全是男生的打伴,穿着牛仔衣,留着三七分的短发。整天跟这四个小子混在一起。初中那会,就连他们的班主任王半仙都常当她是个男孩子。
歌帅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在下面就听到你们狼哭鬼嚎的,有人拿鸟枪要过来,我磕了四个响头他们才走的。”方秀米笑着说。“所以你们每人都欠我一条命!”
“瞎编!就你会编!”几人同声说。
“来,喝起来。”赫华倒好酒,举起杯。
“先别喝,我有话要说!”方秀米举手说。
“有屁快放!”大家又是异口同声。
“这个是告辞酒。”方秀米举起杯说。
四人对望一下,歪头望着方秀米。
“明天我要去外婆家啦!找了点关系,我要去乡政府上班。”
“原来这样!”——四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方秀米斜着头问:“你们不会舍不得吧?”
歌帅拍着方秀米的肩,深情地说:“真的好舍不得!我会想你的,每天一起床就想。”
方秀米笑着说:“这还差不多,等我当了乡长就调你过去当副乡长。”
哲列也拍着方秀米的肩说:“那我就吃饭的时候想你。”
方秀米甩开哲列的手:“你当我是圣母玛莉亚!”
思俊也伸手过去:“那我在睡觉前再想了。”
“我还是圣母玛莉亚。”方秀米又甩开了思俊的手。
“你们这些人,留点时间给我想想呀,”赫华先喝了杯酒,伸手过去,“对了,我就上厕所的时候想想吧!”
方秀米打着赫华的手:“就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让米米不开心了,打!”歌帅说完一挥手,哲列与思俊扑过去。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自罚三杯好不好!”赫华举起杯说。
“想得美,酒有限呢!”思俊抱起酒瓶,大家又都在抢酒喝。
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赫华望向远方,骂道:“那些村民太猖狂了,打兔子都敢到我们矿区来放枪,走,去收拾他们。”
歌帅踢着赫华说:“算了,明天就要出去了,别再搞事。”
思俊举着酒长叹:“这个时候,烤个兔子当下酒菜就好了。”
哲列把花生米塞在了思俊嘴里:“知足吧,有花生米吃就不错了。
一条死狗从小道扔在了公路上,很快的,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跳了出来,他俩就是去给哥哥们找下酒菜的赫智与思浩。
赫智回头骂着:“他娘的,真敢开枪。”
思浩紧张的望着后面:“快跑,被他们逮到可就惨了。那些文盲野蛮死了。”
思浩与赫智两人选择了方向,抬着狗疯狂的跑了起来。
很快的,一大群村民从山路跑了下来,他们手里的手电筒四处乱照。
村民张三看到偷狗人消逝在拐弯的地方,手举猎枪吼叫:“那边,快、快,敢偷我老张家的猎狗,看我怎么灭了他们。”
一伙人朝村民甲猎枪指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