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中,杨庭辉身兼三职,既是司令员、政委,又是特委书记。他是凹凸山根据地的创始人,是久经沙场考验的人,是江淮军区最信得过的人,政治性强,头脑清楚,做事严谨,深谋远虑,有领导才能。王兰田,副政委,曾是国学教员、地下工作者,不卑不亢,博学多才,有大将风范,是杨庭辉司令的左膀右臂,是我党我军最难得的高级人才。窦玉泉,副司令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是梁大牙最佩服的军事专家。四号人物张普景,政治部主任,忠实的布尔什维克,追求完美,光明正大,凭丰富的政治理论知识,当个书记政委在合适不过了,可就是因为本本主义,生搬硬套,爱认死理,理论不切实际,眼里容不得沙子,一直得不到重用。梁大牙称其为“张克思”,也就徒有虚名了。还有两个人物,一个前面提到了,就是特委副书记江古碑,一个是陈埠县县委书记李文彬。
关于实名告状信《凹凸山的革命将向何处》引发的争议
不难猜测,这封实名告状信出自政治部主任张普景之手。上次军务会议之后,他一直耿耿于怀,一直对杨司令包容梁大牙心怀不满,便有了这份《凹凸山的革命将向何处》的材料。既然是告状信,应该交给上级组织,为啥要让杨司令看呢?这就是张普景的可爱之处,明人不做暗事,好汉做事好汉当。瞧这种胸怀,这种无私,正是我所欣赏的,当然两个人接下来的辩论更是精彩,不愧为我党我军的高级将领,堪称我们今人学习的表率。
张普景这份告状信,既有事实也有观点。凹凸山根据地过去和现在,都存在着严重的自由主义、宗派主义、机会主义、军阀主义甚至封建主义,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作为一名政治部主任,他有责任进行斗争。
杨司令一口气看完材料,思考良久后问:这份材料打算交给谁?张普景毫不含糊地说:当然是交给江淮军区和分局,后边带了一句:如果你同意的话。杨司令说:我没有权力不同意,你也用不着征得我的同意。但是,对材料中的问题,我有争辩权利。你说我一方诸侯山大王,一手遮天,个人独断专行,我不能接受。任命干部和指挥作战,我们都是开会研究的,有时候还进行投票表决。
张主任说:你一身兼三职,成为绝对的权威,无形中对其他同志形成压力,惟你马首是瞻。你利用你的资历和威望,也利用组织对你的信任,因此,即便是表决,也并不能真正代表集体意志。
杨司令说:我们的权力是高度集中而不是绝对集中,高度集中在核心手里,而绝对集中在整个组织的手里。你说我搞个人崇拜,排斥持不同意见的人,重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这话有点言过其实。
张主任说:下面好多同志反映,说在凹凸山只听杨司令和王副政委的指挥,这不是个人崇拜是什么?大队长梁大牙甚至跟几个中队长暗授机宜,说是要跟着几个人,团结几个人,提防几个人,收拾几个人,这不是宗派主义是什么?
杨司令盯着张主任说:梁大牙真的这么说过吗?这个梁大牙,还搞邪门歪道那一套……我承认,在有些问题上,我做的欠妥,这是事实。但也不能扣上宗派主义的帽子啊!老张你在团结上也有问题,看不起工农干部,以一把尺子量人。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天生的革命者,也没有天生的革命信仰和觉悟。梁大牙有缺点,但我看他优点大于缺点,我们要利用他的优点改造他的缺点。
杨司令开始转守为攻了。张主任抓住梁大牙以杀汉奸为名,借机逛窑子狎妓这件事不放。杨司令严肃地说:张普景我提醒你,我们是在战斗,战斗是复杂的,在那样的环境里,梁大牙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取得了战斗的胜利(杀了秦一飞等十几个汉奸土匪),我们应该大力表扬,你为何看不到这一点呢?杨司令又加了一句:谁揪辫子找茬,谁就是破坏抗日。
杨司令的话很重,张主任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只好打出另一张牌:梁大牙严重排斥李文彬,出自己同志的洋相,损害同志的威信,这是事实吧?
李文彬是做地方工作的,本身需要梁大牙的帮助,可他却把手伸到部队里,指手画脚,梁大牙自然不愿意,李文彬又以地方县委书记的名誉,安插眼线盯着梁大牙,经常向上边打小报告。梁大牙除了杨司令王副政委,把其他人根本都不往眼里放,对李文彬压根就瞧不上,没怂本事,小人一个。
杨司令承认这是事实,他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都要用重锤敲打梁大牙。张主任又提到梁大牙擅自带人到蓝桥埠给汉奸朱恽轩祝寿的事,这件事影响极坏,可我们仅仅只警告一下了事。杨司令辩解说:朱恽轩不是汉奸。王兰田已派人调查过了,朱恽轩给鬼子当维持会长,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帮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再说,朱恽轩对梁大牙有再造之恩。当然了,这件事肯定是不对的。就这么点事,我们把梁大牙毙了?那恐怕更不合适。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要允许同志犯错误,也要给同志立功赎罪的机会。
杨司令的话滴水不漏,让张普景一时哑口无言。他沉思片刻语气和缓地说:老杨,我的批评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坚持。这些问题,不是空穴来风,信口开河。凹凸山根据地靠我们大家建设,我们应该有更高的标准。
杨司令说:我不否认你的正直和正义,你的批评有合理的地方,我要引起反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能把这些材料让我过目,说明你心里没鬼。
张普景说:实话告诉你,这份材料我就没有想着递给谁,我只是提醒你引起注意。这样吧,我们现在不再争论是非对错,冷静思考一下,改天再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杨司令却说:不,既然问题已经提出来了,就要解决,我不能对同志的批评采取漠然态度。我建议你把材料多抄几份,分发到大队和营以上干部,大家一起讨论。
老张觉得不妥,不该让那么多人知晓,毕竟是两人之间的意见分歧。
事情到了这一步,总该有一个收场吧!两人都是我党培养的不可多得的高级将领,都是心底无私、宽宏雅量的人,特别杨庭辉不愧是受过文化熏陶的领导人,大气魄,大胸怀!
张主任觉得争论未必是坏事,但为了维护领导层的团结和稳定,防止不必要的思想混乱,争论面不宜过大,材料分发到分区党委和特委成员就行了。怕材料失传,他亲自上手抄了四份,分发给杨司令、王兰田、窦玉泉、江古碑四位同志。
在民主生活会上,杨司令态度诚恳地作了自我批评,对部队和基层出现这种宗派主义苗头,他认为由于作战太忙,自己放松了学习,忽视了政治思想教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杨司令的深刻反省令张主任感到意外,也有点负疚。这是怎么回事?我对于同志是不是过于苛求了?我是不是又在犯极端化的错误?实在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了。在这样的氛围中,他自然也作了自我批评,而且是诚意的,批评了自己思想狭隘和务虚不务实的漂浮作风等等。最后还不忘提醒大家,销毁这份材料,以免影响部队的情绪。
罗列这么长的文字,回顾记述这件事情,一是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杨庭辉、张普景一颗红心干革命,虚怀若竹,清气若兰。这种精神真是太难得了。二是敢于向自己开跑,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直抒胸臆,各抒己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事不对人。这样的民主生活会是值得我们思考学习的。三是佩服杨庭辉的领导艺术。当然故事的发展也证明杨司令是对的。这份材料是冲着梁大牙的,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意见。杨司令是顶着巨大压力的。梁大牙土八路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考验,虽然打了几次漂亮硬仗,但也惹了不少事。张主任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旦不对他的意,有可能枪口对准你。所以,这次讨论是很有必要的,也给杨司令提了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