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但我觉得我是我爸上辈子的情敌,而且是我抢了他女朋友。因为我从小看到他就会心虚地躲起来、不敢说话,上了大学以后才慢慢有“爱上同一个女人”的认同和默契感。
小学三年级语文考试,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我想了很久觉得没写头,就写了“我的爷爷”,那次考试79分,记得当时我妈看到这个分数一副饭白给你吃了的表情,我只能弱弱地解释,“可能作文写偏题了,妈妈你别不给我吃饭”。爸爸对我的分数有没有表态,我已经完全忘记了,也许根本没有吧。
初二时考试班级第一,开家长会老师让我爸上台发言说说教育经验,在家长和同学的注视和鼓掌下,我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许是激动,也许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教育小孩子,同学鼓了8次掌,手都拍红了,我爸爸一句话都没说。
放假的时候我妈让我们看会电视放松一下,我爸不准;妈妈让我们睡个懒觉,我爸不准;我妈让我们出去玩玩,我爸不准……
印象中的爸爸真的是严酷又强势,对我的生活学习两不关心,对了,我爸在我高中毕业以后都不知道我是学文科还是理科的……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提到爸爸的时候,我的心涛澎湃,写下“我的爸爸”四个字时,有无数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都说爸爸的爱像一座大山,沉稳厚重,但我觉得我爸的爱像连绵不绝的山峰,连绵不绝地沉稳厚重。因为我回想生命中的所有细节,他一直披着不善言辞的外衣默默关心保护我。
10岁,鼻子经常无故流血,爸爸带我去医院检查,因为要抽血,所以不能吃早饭,他就陪着我饿肚子,出了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吃的,自己有没有吃却全然不顾。
初三,经历了转学,在之前的学校养成一身戾气,他没有放弃我,一直鞭策我好好学习,用沉默告诉我一定要读书,这样我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高一,放假坐公交车回家,下错站走错路,天黑了好久,大路痴还在看不到人的路上慌乱行走,好不容易遇到摩的恳求叔叔送我们回家,高中三年,爸爸就来回接送,不在的时候就托人接送,没让我一个人回过家。
高中毕业,在别的镇子参加同学的谢师宴,爸爸正好在那里,他在外面等我两个小时不催不赶地等我结束,带我回家。记忆中爸爸等待的身影在各个地方都有,他站着不说话,又说了很多话。
2010年,送我去南昌上大学,为我前后奔波,带我逛学校周边,告诉我一定要多走走路熟悉环境,迷路了就打学长或者学姐的电话(当时接我的大二学长学姐),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巴不得把所有的生存技能都告诉我,尽管他不善言辞。
毕业以后,不准我用工资给他买礼物,怕我为了给他买礼物省吃俭用在外面吃苦,给他发红包,也会回发给我,还是怕我没钱吃不饱穿不好,他还会经常觉得我没钱买肉吃。
每次我出去玩,都会给足够的钱,让我找正规的宾馆住,不要学人家穷游,不要住小旅馆,一定要吃好喝好,叮咛了千遍万遍,告诉我穷家富路的道理。
……
还有好多好多事情,一想到我的喉咙就开始哽咽。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爸爸和好的呢?
是爸爸开始变得慈祥,邻居家的小孩可以爬上他的西瓜肚玩,而这是我小时候怎么都不敢的;
是爸爸开始长白头发,我怎么都不能接受那个头发又黑又密的男人头上,也冒出了白发;
是爸爸开始有点拘谨,面对一个长大的在外面闯荡的孩子,他会客气地说话,遇到需要拿主意的事情开始询问我的意见;
……
经常看到别人的父亲写给孩子的信,恨不得把他们的经验都告诉孩子,让他们少走弯路,我很羡慕他们的孩子,但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孩子,我爸爸不善言辞,说不出很多道理,所以我很小就过上了自己做选择的生活。
小学毕业上初中,私立学校和公立初中我都考上了强化班,爸爸让我选自己想上的学校,我选了私立,爸爸就负责帮我交很贵的学费;
初中毕业考高中,老师让填报志愿,我拿回去给爸妈看,爸爸说你看着填吧,哪个有把握就填哪个;
高中分文理科,我就自己填了交上去,毕业以后我爸连我学的是文科理科都不知道;
高中毕业考大学,填学校的时候去问老师,老师说江财好,我爸说那就填这个吧,结果真的离开家乡好多年;
大学毕业以后找工作,爸爸说要找一个你喜欢的工作,一个你喜欢的人,走一条你喜欢的路;
总之就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
我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走,爸爸一直在后面注视着我,我知道只要累了回头就能看到他,但是,有了他在身后的支持,我会更加有前行的勇气。
24岁了,终于把三年级欠下的作文写好了。
爸爸,父亲节快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