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样的开始……才不算落俗?”
余晖挥染苍穹,微凉晚风徐徐,与这顶楼之下的众生万物,一并,倒映在长思无悲无伤的眼底。
荡起微波。
音乐戛然而止。
“是不是只有惊心动魄的初见,才能让人念念不忘?”
我摘下耳机,沉默无言。
这世界上有太多种初见,有意料之外的,有怦然心动的,有一见如故的……那是多么轰轰烈烈,仿佛水到渠成。
缘分所至,一见倾心。
最初那一眼地动山摇时掀起的万丈波涛,也就此理所应当地镌刻心间,永志不忘。
不会有人知道,那汹涌之下,掩盖着怎样平淡却也激涌的暗流。
而长思与他的故事,就有着这样的开始。
平凡也孤独。
“他不该看那一眼的。让我与他并肩看这夜时,竟有了种长久的想法。一刹那间,诗和远方在我的心里疯狂生长。”
她说她不该考45分,更不该走上那条走廊的。
那晚的风太温柔了。
少年犹如天上朗朗明月光,以至于……被错认成了荒芜大地的救赎。
“诗人就是诗人,他们听的雪不是雪,赏的花不是花,写的诗亦不是诗。他们在众生百态间品的,是一种心情,是一种寄托,是一种人生。因此他们听的雪、赏的花、写的诗,便被赋予了一种无可复刻的色彩,成为他们来这人间一趟的见证与缩影。”
“于是多少后人亦因此听的雪不是雪,赏的花不是花,读的诗亦不是诗。苍生将被赋予别样厚重的意义,而我们沉沦其中,探索着人生的真谛,寻找着穿越千年的共鸣。”
“我数了三遍,今晚有十五颗明星悬挂苍穹。也许没人知道,这亘古恒亮的星辰,落入我的眼里时,又是什么样子。”
“但我清楚。”
那晚,长思拉上半掩的纱窗,一恍神,在一张语文诗歌专项训练的空白处,这样随手写道。
这是不是就是——从此万物在我心中,皆有了形态。
果然,年少最美好的,不就是天边的晨光,手中的半截诗,心中爱而不得的某个人吗?
一撞南墙,也不回头。
心甘情愿。
可惜人们念念不忘的,往往都是那些轰轰烈烈的初见。那些平凡、不带任何光芒的开始,终究要被时间遗忘,被尘土掩埋。
没有人会去铭记。
“我喜欢一见钟情。”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彻底输了。
停步南墙跟前,自知从来都是情深缘浅,却依旧不知悔改地念念不忘。上天明目张胆地固执于它的不公,任由如蝼蚁般的凡人如何偏执。
那天,长思看着他的过去,怔了很久。
就如《橘生淮南》一书中,洛枳对张明瑞说的:“我终于明白了,不是缘分作祟,是他不喜欢我这种人,就算我比现在更努力,也只会离他更遥远。”
连一本随手翻起的书,都是无言的讽刺。
“你有遗憾吗?”
长思没有回答,固执却也茫然地,俯瞰脚下万物。
我想起那时,她站在人群中,目光一直定格在不远处,同样坐在人群中的那人身上时,我也曾这样发问。
仿佛那些热闹与她毫不相干。
他说他不会上去唱,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后来直到活动结束,她黯然离去,他也没有上去过。
其实,她并不该全是遗憾。
那个少年后来是要上去唱的。
因为见她固执地等了那么久。
而之所以后来否认了这份心思……
是怕她遗憾。
他对她其实不坏,只是无关风月。
不过是她自己一直无法收放自如,罢了。
他的名字,是她拼尽全力也跨越不过的南墙,是她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的南墙。
一声浅浅的叹息,我按下了耳机键,离开那句停滞的歌词——“哪里有可以峰回路转的宿命,我不想听。”
他在哪个错位时空,牵着谁的手,走在哪个街头?而她吹着他吹过的晚风,又在看着他与谁相拥?
目送来来往往的行色匆匆,才如梦初醒这两手的空空。
他们没有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始,她的落俗,本就是遗憾了。
“你要一直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那个傍晚,长思目送逆着光的少年,离开那条走廊。
“千万不要……记得我。”
最后的最后,我追索着长思远去的身影,像她那时追索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一样,直至与最后一抹霞光一并被地平线吞没。
没有挽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