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痛苦与暴乱
佛说，易染。
体会“亲手埋葬”
内在的一致与混乱
我的狂暴，你的封闭
迷障的丛林的欲望
我在你身上绚烂地燃烧
然后寂灭掉
故事很长很密
“渴爱”的种子
开花
结果
（2）
欲望漫溢
被热爱烙下印记
灵魂
身体
心思深沉
爱欲纯净
复杂
清澈
漫长枯燥的沉闷
让宁静、缓慢美得惊异
从身体里笑开
J'arrive pas.
残缺才好
“某些东西”不变地存在
懂，才爱
太多太多人
涌进来塞满我的胸膛
太多太多事
冲进我的生活
奇花异草
灿烂星空
“失落”“过剩” “爱的墓碑”
脱落了迷障与羁绊
纯粹而无垢
我“转世”来吻你
而这一切又都不让你知道
我喜爱的
完全逸出性格之外，
却又装在外形以里。
“盲目”倾向，会自言自语
“朋友”有“带源传染性”
蒙马特的清晨，
有最鲜嫩的美
（3）
“唯有白发愈来愈茂盛
唯有笑时嘴角两道皱纹愈来愈活陷
……我是美的吗？我足够美了吗？”
镜中，我的歌声
再见到她，
C'est pas lui!
我已不能从她眼中读到做爱的理由
多年后，
谁还能从我眼神里认出我是我来呢？
我从不曾也再不可能那样去溺爱世上另外一个人。
因我从不曾也再不可能那样去伤害世上另外一个人。
咎由自取的我的爱的里程碑。
我失去你
我是否能走出“死亡之暗巷”
开始写一本《致我所深爱人们的遗书》
遗书最后一行写“救我！”
你之于我的意义是，我属于你。
（4）
“性欲”-“爱欲”-“死欲”三者最强时
是一致的痛。
痛不可言。
我打你，是在用最残暴的方式杀死自己。
让我无法摆脱哭喊而醒的梦。
你一点都不欲望我，
拒绝和我做爱。
让我痛到一靠近这个记忆，
就触电般跳开。
痛苦的熔浆喷涌，
“亲密感”都烧熔了。
毁掉婴儿般的“信任”。
历经再漫长的世纪也不能动摇你
对我的“冷漠”。
我决定就此相忘，
换另一个人重新活。
而长在我身上的过去，
怎能轻易就脱落呢？
（5）
突然，我的“性欲”变成一个
庸俗般的“女人”
月经规律
有天清晨梦到你
惊醒的第一秒
直觉到月经来了
我感觉到某种神秘的关联
我开始害怕自己变成
一个彻底的“女人”
可以彻底使我从你的性与爱欲里逃开
我怕这种诱惑
它不是“性”或“背叛”的诱惑
而是那种“离开你”的诱惑
无声无息自你生命中永远消失的诱惑
一种永远“取消”自己，
使你再也“找不到”的诱惑
我一直渴望女人的身体，
需要与我所爱的人做爱。
我Positive得不得了地渴望最阴柔
最Passive的女人。
我分分秒秒渴望你至极
并非短暂如昙花般的激情
我只能跟你有婚姻
只能属于你
最需要纵欲的人最能禁欲
我只能为你一个人守贞
（6）
越过一座山峰，
被满山谷的眼泪淹没，
必须吞下太多太多的伤害……
客观性。开始成就我二十六岁的
“僧侣”的生命
我得有智慧起来
唯有痛苦与死亡能使一个人深刻
有件事是自己真正要去做的
有个人是自己真正要去爱的
正因如此，所以要
活下去
（7）
自杀，是整个“宽恕”过程的终点。
爱人爱够了，爱生命爱够了，
我才会真正隐没进“无”里
肉体的死亡一点也不代表什么，
一点也结束不了什么。
我还会回到某种形式之中与你相爱。
知我如你，可知我死期已届！
我的死值得吗？
值得你的崩毁，值得父母的崩毁，
值得所有爱我的人崩毁吗？
这么多的眼泪……
经过三月的灾难，
我已死过，我已真正不惧怕死亡了。
（8）
“Femme,je ne suis retourné.”
(Alexandre le Grand)
“致不朽的爱”
(Beethoven)
“幸福是一种绵长而悠久的充实，
一种稳定和平静。”你人生所要的
幸福即是如此
而我是动态的，
平静的爱不是爱，
静态的宁谧也不是真的宁谧。
（9）
“如果我没有自杀，也是艺术和德行留住了我” (Beethoven)
艺术上能到达哪里，我不知道
然而爱你，更重要。
我细细抚摸过你的脸。
从此，
鸟儿飞过浮云，掠上我心头的是你的容颜
双眼凝视水面，波光幻影的还是你的容颜
（10）
（除了不诚实之外，我们别无所惧。）
三月
在巴黎街头的公共电话亭里
我瞬间死去
经验到我内在被你的不忠所累积的暴力及死亡的全部意涵。
我死去……死亡•发生•死亡•死亡•发生。
无意识地撞击
无痛感地血在头上横流
警察拖走我，
许多的脚继续踢打我的麻木
割耳后头包绷带的梵谷，我
坐在电话机旁等你再打来电话
（11）
那通下雪的电话。
悲伤说给一言不发。
我将你抛弃在雪地里，第一次
我看到我要逃开的不是你，而是
我的无能。
我所深爱的你，
就是我照顾过的灵魂的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是所有美与爱的根源，
但好重，好痛，
好重，好痛。
妈妈说我迷上了你。
（12）
梦到Laurence及她背后臀部的弧线。
“ Laurence，我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我每晚都和不同的女人睡觉。”
“这哪叫什么秘密。”
“可是，三年来，我一直想要你，
所以我拼命和别的女人睡觉，
我想要的人是你！”
“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我怕完全失去你！”
我怎么能把自己藏得那么好？
昏暗间我看见 Laurence在塞纳河里撩拨她的头发，犹如一尾在千万片颤动的黄金叶间翩翩跳跃，逆寻光之流域的鱼……
俯游时露出臀部无懈可击的弧线
河水从她背脊滑开又滑开……
想用双手触摸那弧线，
想用唇吸吮那弧线，
想用灼热的阴部去贴住那弧线，
无论她是谁……
仰泳时，乳房的形状默默地划开水流，
乳尖翼翼地燃点着，
腰部肌肉随着空气的吸吐而收缩凹陷，
风旋仿佛鱼梭织响，
仿佛Laurence姣美的线条在纺织着水流……
令我触及她
即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分泌张紧，
身体仿佛瞬间成熟爆满欲望之流……
使我的身体在与她接触时能够成熟到我过去所无法成熟的全部缝隙。
（13）
Catherine用一把我送给她的骨董匕首割断自己的喉咙。
Je t'emmerde beaucoup！
我轻轻说出离开她之后唯一的一句话。
（14）
小咏。
那么多年我们在一起，
你从没说过一句，我爱你。
你总是说不带感情的话语，
我误以为那是冷漠。
我快死的时候，
你总是决心要使我活下去，
你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将我的身体救活。
你只用行动来爱我。
我来东京找你，
因我生命中最深沉的地方唯有你能了解。
我想与你一起活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分钟。
和你牵手的夜，好温暖。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你身旁，
不敢转头看一眼你，
生怕一动，这来不及吸蕴的幸福感就要涣散。
想亲你一下，可我不敢。
在东京的那三个星期，樱花正盛。
你经常带我在黄昏里散步，
两个长久相知的人，
曾经相爱相分离又重聚首的人。
在如此的人生切点，
在如此的花开季节，
是要做一种怎样的冒险与追寻？
我不愿你送我到机场，
不愿面对与你的离别。
还是从高速行进列车的窗玻璃上看到你的脸。
我的泪水扑簌簌地滴落，
眼泪及哭声都被释放出来……
（15）
絮在台湾，zoë在台湾。
（16）
絮在台湾， zoë在法国Tours。
晚安， zoë，今晚要看你听你睡觉。
晚安， zoë，一个齐瓦哥式的晚上。
晚安， zoë，你使我满足。
晚安， zoë，我燃烧中的纯氧。
晚安， zoë，舍不得你孤单——
zoë，你会在那等我吗？
你会不会在我还没站稳前就跑掉，
让我孤伶伶一个人在那儿，
爬行。
晚安， 乱毛直竖的zoë，爱你，信任你。
早安， zoë，为爱不到你而无地自容。给你我的笑。
（17）
絮在台湾， zoë在法国Paris。
你回来，又走了，
未来六个月将没有出口。
想集中，心却在荡，
平静，唯有把头靠在你的胸口……
一个礼拜二分三十五秒
是未来半年全部的日子
zoë，
我把自己附体在小猪身上寄给你
晚安， zoë，你真的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我止不住地要昏睡，
用昏睡抵御一百年的等待……
zoë，请让我继续纠缠你，等待之苦，
我绝不让你一人受着。
每天被梦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需要和你说话，
需要听你说爱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请不要放弃我和我们。
这样跟你说我小小的孤单，可以吗？
下雪的巴黎一定很美。晚安。
中午突然有人放了杜普蕾的大提琴曲，
那是为你读录“ zoë致絮书信 ”的背景音乐。
你知道吗？
琴声听起来好痛好痛。
每天两次
打电话到巴黎，听
铃声响三十声
请别将我从你的生活中抹掉
你消失了我的真实感
你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呢？
写信给我好不好？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没了你的音讯
我就是惊弓之鸟
我终于失去了zoë，眼睁睁地，无话可说。
是我蓄意眼睁睁放弃最后一次你让我抓的机会。
想激烈地做爱
想你把我啃碎
想你吃掉我理智的脑袋
只能在去巴黎找到zoë以前，
静静地再次抚触你为我留下的一切。
（18）
Clichy,我们和兔兔的家
zoë，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兔兔的。
絮，你要搭机离开巴黎的那个清晨，
有这么一个片刻，
你的一只脚抬起来，
兔兔突然跳起来抓住你的脚后跟
悬在半空中。
一刹那我的心缩得好紧，
兔兔在用它短短十个多月的生命和你永别吧！
（19）
絮，兔兔死于二十六日午夜十二点
之后的二十七个小时，我一直躺在床上，
宛如陪同兔兔又死过一次。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尽情地想你，想兔兔。
（20）
我渴望躺在蓝色的湖畔旁静静地死去，
将身体捐给鸟兽分食，
唯独取下我的眉轮骨献给你，絮。
像亚历山大一样忠于一桩永恒之爱。
billcheung
改编于2016.05.19
附录原文之《见证》
见证
小咏，我所唯一完全献身的那个人背弃了我，她的名字叫絮，连我们三年婚姻的结晶，她所留在巴黎陪伴我的兔兔，也紧接着离开世间，一切都发生在四十五天里。此刻兔兔冰凉的尸体正安静地躺在我的枕头旁，絮所寄来陪我的娃娃小猪就依偎在他旁边，昨夜我一整个晚上抱着他纯白的尸体，躺在棉被里默默嚎泣……
小咏，我日日夜夜止不住地悲伤，不是为了世间的错误，不是为了身体的残败病痛，而是为了心灵的脆弱性及它所承受的伤害，我悲伤它承受了那么多的伤害，我疼惜自己能给予别人，给予世界那么多，却没法使自己活的好过一点。
小咏，我和你一样也有一个爱情理想不能实现，我已献身给一个人，但世界并不接受这件事，这件事之于世界根本微不足道，甚至是被嘲笑的，心灵的脆弱怎能不受伤害？小咏，世界不要再互相伤害了，好不好？还是我们可以停下一切伤害的游戏？
小咏，我的愿望已不再是在生活里建造起一个理想的爱情，而是要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不要再受伤害，也不要再制造伤害了，我不喜欢世上有这么多伤害。当世界上还是要继续有那么多伤害，我也不要活在其中。理想爱情的愿望已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过一份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的生活。
小咏，你是我现相信、相亲的一个人。但我一个人在这里悲伤会终止吗？纵使我与世上我所伤害和伤害我的人和解，我的悲伤会终止吗？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伤害，我的心灵已承受了那么多，它可以再支撑下去吗？它要怎么样去消化那些伤害呢？它能消化掉那些伤害而再重新去展开一份新生活吗？
小咏，过去那个世界或许还是一样的，从前你期待它不要破碎的地方它就是破碎了；但世界并没有错，它还是继续是那个世界，而且继续破碎；世界并没有错，只是我受伤害了，我能真的消化我所受的伤害吗？如果我消化不了，那伤害就会一直伤害我的生命。我的悲伤和我所受的伤害可以发泄出来，可以被安慰吗？在我的核心里真的可以谅解生命而变得更坚强起来吗？
小咏,有你和我并立在人世,我并不孤单,你的生命形态和我相亲相近,你了解我的生命并且深爱我。但我需要改变,不是吗?我不 知道要如何改变,我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这就是全部我所能对自己好的方式了。我知道我得变换一种身份,变换一个名字活着,我得哭泣,我得改变一种人生活着。
小咏,我已不再愿望一个永恒理想的爱情了,不是我不再相信, 而是我一生能有的两次永恒理想的爱情都已谢去,我已老熟、凋零、 谢落了。小咏,我已完全燃烧过,我已完全盛开了。一次是因为我还太年幼而错过,另一次则是由于我过于老熟而早谢了。但尽管只有一刹那的盛开,我也是完全盛开了,剩下的是面对这两次残废爱情意义的责任,因我还活着……
见证
Je vous souhaite honheur et santé mais je ne puis accomplir votre voyage
je suis un visiteur.
Tout ce que je touche
me fait réellement souffrir
et puis ne m'appartient pas.
Toujours il se trouve quelqu'un pour dire:
C'est à moi.
Moi je n'ai rien à moi,
Avais-je dit un jour avec orgueil
A présent je sais que rien signifie rien.
Que l'on n'a même pas un nom.
Et qu'il faut en emprunter un, parfois.Vous pouvez me donner un lieu à regarder.
Oubliez-moi du côté de la mer.
Je vous souhaite bonheur et santé.
——Théo Angelopoulos, Ie pas suspendu de la cigogne
我祝福您幸福健康
但我不再能完成您的旅程
我是个过客。
全部我所接触的
真正使我痛苦
而我身不由己。
总是有个什么人可以说:
这是我的。
我,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的,
有一天我是不是可以骄傲地这么说。
如今我知道没有就是
没有。
我们同样没有名字。
必须去借一个,有时候。
您供给我一个地方可以眺望。
将我遗忘在海边吧。
我祝福您幸福健康。
——安哲罗浦洛斯《鹳鸟踟躕》
